初宁听着楚王的口风,知道他并未动怒,便道:“我只是不喜欢她针对云容,明明云容的舞就是比她跳得好。”
楚王瞥了她一眼,“你觉得云容更适合做祭祀领舞?”
“当然!”初宁不假思索道:“秦王才不会喜欢阿嫮那样的女子。”
初宁赶紧捂住嘴巴,可是脱口而出的话已经覆水难收了。
楚王笑了笑,看着初宁意味深长的问道:“那秦王喜欢何种女子?”
初宁眼眸微转,“温柔娴静?”
楚王挑眉,“是吗?”
初宁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摆摆手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更喜欢云容,我就想她和我一起去秦国。”
楚王微微正色,“行,云容确实是适合的人选。但是你得答应寡人,不能再欺负阿嫮了,也得给李夫人些面子,她毕竟也是你的长辈。”
初宁笑得十分听话得体,“孙儿知道了。阿嫮是刀子嘴豆腐心,可我又是个憋不住的人,才会有些争执。只要她不针对云容,我也不会针对她的。以后我就跟着云容姐姐学习如何温柔娴静,定然不会再和阿嫮拌嘴了。”
楚王抚掌大笑,“就你机灵,你弟弟睿儿如何?”
初宁含笑,“我们芈姓熊氏的孩子当然是样样都行!且父亲又教导有方,睿儿自然也是和我一样的能文善武。”
楚王凝神初宁片刻,伸手剜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和婧嬴的性情真是像,一样的胆大翛然,与众不同。”
初宁十分诧异,从她记事起,祖母便是除了父亲之外对她最严厉的人了,也是最讲究规矩的。她将信将疑地问道:“祖母从前竟是这样?”
楚王眉角含笑,他轻而易举地从脑海里拾起回忆,心神向往道:“那时,她是秦昭襄王最年幼的嫡公主,深受宠爱爽朗任性。我们两第一次见面的时时,因为我摘了她的木槿花,她气恼了我好一阵子。当时,我摘下那朵最美的木槿只是为了送给她,她却说花草皆有心,离了枝只会憔悴枯萎,硬是要和我置气较量,后来便一直为这事折腾我,谁劝都没有用。”楚王长长地吁一口气,似风过无心柳叶却乱地叹息,“直到第二年开春,我与她一起又种植了一片木槿花,她才肯原谅我。”
初宁不知她眼中一向端庄自持的祖母从前竟也是这般的独具一格。祖母本不愿意参与权势争夺,可到底还是被卷了进来,再经历了这后面的许多事,也沉下了性子变了个人,所以祖母才不希望自己步她的后尘。初宁突然在想,如果祖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会选择逃离吗?离开那个在一片绚丽花海里摘下她心中木槿的人。
楚王突然沉声道:“华阳来信说过你的事,寡人也知道婧嬴对你的担忧。终是寡人负了她,才让她固执至此。原本你是秦王王后的最佳人选,但是寡人也不得不顾及婧嬴的意思。可是也不想耽误你,所以还是想亲自问一问你,你心里中意之人是否是秦王?”
楚王的问话打断了初宁的思绪,她猛地一抬头,对上楚王真挚关切的目光,心中立刻惶恐不安。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会羞涩地点点头,可是现在她只得沉默了。
安谧须臾,楚王澹然道:“那便是了,其实你也不必把就此把自己困住,只有你以后自己过得开心了,婧嬴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做长辈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开心。”
楚王的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初宁心底的牢笼,喜悦和激动汹涌浩荡地从牢笼里面流淌出来,但旋即又让那场三月里的雪给冰冻平静。初宁黯然垂眸,“可是,我不知道秦王是否真的在意我?”
楚王看着失望愁苦的初宁,果然还是少女憧憬爱情的单纯心思,不由得怜惜。初宁如婧嬴一样重情重义,只是太看重儿女情长确实不合适这残酷变幻的宫中,他也深知自己在初宁心中是个不负责的祖父,负心的丈夫,自己的劝说只会是徒劳,便道:“这个…寡人也不得而知。还是让云容陪你去吧,你不能确定,秦王自会选择。”
初宁沉重地点点头,停下越陷越深的心思道:“然。”
明媚的阳光洒进来,光束之间可见缥缈的烟尘和慌乱的人心,初宁起身告退,走到门口,她蓦然回首,楚王落寞的背影落入眼中。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偻,似乎还有些颤抖,在这个极致奢华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可怜。楚王终是得了楚国江山,只是不知他是否曾有过后悔之意?
天下之大,一别便是永远,思念之深,一旦坠入爱河便不能靠岸。在这一点上,上苍是绝对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