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沉吟顷刻,神色黯然道:“可是我回宫后就得加紧练舞,争取得到领舞的资格,想来是没有时间再出宫游玩了。”
初宁颇为不解的疑问:“做不做这个领舞有这么重要吗?”
云容绝丽容颜上堆满了落寞,她惘然若失的长吁一口气,“成为祭祀领舞,才能够去秦国联姻。”
初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祭祀领舞要去秦国联姻?”
如华道:“王孙难道不知道吗?此次祭祀的领舞,日后便要前往秦国,与秦王联姻。”
那瞬间犹如晴天霹雳,初宁倏然心痛到全身麻木,却还是口齿伶俐的不肯饶人。她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又声色俱厉的对如华说:“你这小妮子倒是能说会道,等你到了秦国,我便要你来自做我的侍女!”
如华惶然惊恐道:“不要!我只伺候我家少主!”
无力心酸之际,初宁回想起,日前午后自己与楚王对弈之时,楚王曾问过自己是否愿意去祭祀献舞时领舞,当时李夫人恰好带着她亲手制作的点心前来。
说起献舞,初宁一下子就想起了赵国君女乐馨,不由得有些排斥,便道:“可是我不会跳舞。”
楚王笑道:“不会可以学嘛。”
李夫人看了初宁一眼,笑意盈盈的对楚王道:“王上,虽说不会跳舞可以学,可是祭祀献舞兹事体大且近在眼前,领舞又是整个舞蹈的秉轴持钧,只怕王孙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
自从见识过乐馨的绝世邯郸踮屣之舞后,初宁也尝试过学习跳舞,但就是一直不得要领,也许自己天生就不适合跳舞。所以不管李夫人是不是真的在帮自己说情,此次献舞还是藏拙不跳为上,以免在楚国丢人现眼。
初宁收起芒刺,谦和道:“李夫人所言正是,这么短的时间,我肯定学不好,也不便影响了祭祀献舞如此重要的事情。”
谁知祭祀献舞的背后竟还有这些原由!想到这里,初宁沉静如月的面容下已是波澜频起懊恼不已。安车外草长莺飞的盛夏里骄阳似火,也挡不住她心中的习习凉意。
早知如此!初宁霍然低头看见身上的玉佩,不禁脸色一沉。可是,即使早知如此,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或许此生此情终是为难。
安车徐徐行进,马蹄轻快而活泼地敲击地面却溅起阵阵忧愁。如华继续说道:“而且我家少主才不愿意去秦国呢!”
好似拨云见日绝处逢生,初宁收起心绪,夹杂着私心诚恳道:“云容姐姐,既然你不愿意去秦国,大可以拒绝啊!”
云容神色愈加黯淡,无可奈何道:“刚才你也听见了,不止是母亲、祖父和父亲,甚至是安越君,他们都希望我能去秦国和秦王联姻。命不由人,我如何推脱得了?”
初宁闻言再也不能安之若素,祖母一直为自己着想,所以不想自己嫁与君王,为权势争斗所牺牲,但云容却是要被自己的亲人亲手送去那个残酷的战场。她想要安慰云容,却发现有些无从选择的伤痛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初宁紧紧握着玉佩,任凭心事泛滥,安越君生母出身卑微,此前他与春申君联姻,半缘也是为了得到当时权势滔天的春申君的扶持。现在春申君的势力远不如从前,他们自然是想要再寻求一个强有力的依仗。只是男子想要得到王权富贵这些身外之物,为什么却要女子舍弃一生自由本心来背负其中的风雨酸楚?
云容的无奈压下了初宁心中对她的怨怼,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哀怜,也许出生富贵的天之骄女也一早就注定被家族权势无情锁住,光鲜艳丽一生也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场浮华阑珊的迷梦。可是这全为别人而活的一生,又有谁能够偿还呢?
半晌,云容凄婉的声音打破安车里的缄默,“秦国如何?秦王如何?”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熟悉的面容身影,温热的思念牵扯出疲倦的伤心,初宁缓缓道:“秦国很好,秦王...也很好。”
风和日丽中馨香荡漾,初宁撩开车帷,倚窗眺望黛色远山。她一直明了,纵然将来秦楚终有一战,但眼下秦楚联姻交好,因此不是她,也必然会有别的楚国女子踏入咸阳宫。早已看透,却还是难捱这真正要面对的一刻。
如果楚王真的送云容去秦国联姻,祖太后也必然支持,政哥哥又会如何对待这个楚国送给他的神女呢?那时,恐怕更加难以面对。现实虽如此,奈何心已动,入情的悲伤便没有了尽头,初宁只能将心中对远方那人的眷恋情愫藏在这千山万水中,让他住进自己的梦里。
云容苦涩的笑容里含着深深的悲哀,“如此,我荒芜的前方还有一点光芒。”
初宁回过神来,满目怜惜的看着心灰意冷的云容,其实自己比云容幸运,没有人逼自己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初宁握住云容的手,“光芒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执火点亮的!或许有些事情我们没有选择,但是我们也要努力过好眼前的生活。年华有限,路漫漫其修远兮,唯有自己上下求索!”
云容极为动容,朦胧的眼色里漫出美好期盼,她看着初宁,不觉说道:“我也想学骑马,像你这样自由驰骋,无拘无束啸傲湖山。”
初宁含笑点头,“好呀,我教你!以后我们一起策马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