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秋雨,日渐寒冷。
初宁从柜子里翻出稍厚的衣服,想起乐馨绝妙的邯郸踮屣之舞,心中很不是滋味,便走到铜镜面前试着学习乐馨的舞姿,无奈相同的动作,自己比划出来总是别扭。
“王孙,你在干嘛呢?”紫莲抱着被褥走进屋内,刚好看见初宁正站在铜镜面前摆着奇怪的姿势。
初宁也觉有些尴尬,便清了清嗓子“咳...咳…”,回到桌前端起水杯喝了喝水,“紫莲,你说我以前怎么没有学跳舞?”
紫莲掩嘴偷笑,“王孙,你一直都跟着王上、长安君还有蒙家兄弟一起在泽宫练剑习射啊。”
初宁张了张嘴,“我…”欲言又止,最终趴在桌子上仰天长叹,“乐馨能歌善舞,是了不起!还好政哥哥不理她。”
紫莲一边铺着床铺一边安慰,“既然王上都不搭理她,王孙又何必生气呢?为她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得。”
初宁郁郁寡欢,“罢了罢了,我还是自己下棋静静心吧。”
乐馨自从夜宴着凉,便感上风寒,加上离乡背井有些水土不服,本来轻微的风寒仔细养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没有乐馨日日在初宁和嬴政面前晃荡,初宁觉得日子也畅意开怀了许多。
好不容易一日夜里没有绵绵细雨,一大早,初宁便和紫莲带着竹筒来到上林苑采集露水。祖太后最喜用露水搽脸,能使人容颜健康美丽。
上林苑中秋花正浓,树荫罩着余寂蜿蜒的青石板小径,一泓清泉从洁白如玉的海棠花木深处涌出,沿着小径汩汩流淌。清亮的晨风带着桂花香气迎面拂来,十分惬意。
初宁和紫莲沿着小径走着,一旁鲜艳的月季正开得红火热烈。白白朱朱的花瓣间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映着初升的太阳,五光十色好似暮夜繁星。轻轻捏着花朵轻轻地摇动几下,露珠便乖乖的滚进了竹筒。
主仆两怡然自得的采集露珠,丝毫没有注意有人从对面走来。
天气忽又和暖了许多,乐馨身体好了许多,便想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又遇见初宁在上林苑采集露珠,乐馨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心烦意乱。
乐馨蔑然地望着她,“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雅兴?”
只闻其声便知其人,初宁也不看她,继续轻捏花朵,脸色平静如秋水说道:“有美一人兮去乡离家,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乐馨缠绵病榻的这些时日,嬴政未曾来看望,她派人打听,秦王除了议政都是和初宁在一起,为此,她是伤心不已。而今日见初宁又变着方地羞辱自己,立刻勃然大怒,一口气是再也忍不得了,便一把摘下初宁手中的月季,扔在地上狠狠踩碎。
初宁骤然凝眸,有些气恼,“你干嘛摘我的花?”
“你的花?”乐馨眼底浮起怨恨,“我就是要毁了你想要的一切!”
“不可理喻!”初宁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紫莲我们走。”
“站在!”乐馨歇斯底冲到初宁面前拦住她,“我让你走了吗?”
初宁嗤地一笑,“你当真是病糊涂了,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何由得你来指手画脚?”
乐馨贝齿轻咬,冷笑一声,“这里是秦国,你楚王孙于此不过也就是个质子的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
人人尊称初宁为楚王孙,殊不知这是她最厌恶害怕的身份,说到底不过是被楚王遗弃的孩子。从小到大,那些议论初宁身份的宫人都被她亲手惩罚,她亦用这种嚣张跋扈来掩藏自己内心的自卑失落,让旁人不敢再小瞧了她。
心底深藏的惶恐心事被道明,初宁只觉心头怒火冲天,顾不得其他,飞快地扬起手来给了乐馨一记极响亮的耳光。她绝不能让别人看穿她的脆弱逞强。
“啪!”只在风驰电掣之间,乐馨的脸上现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乐馨先是一楞,随即捂着火辣辣的脸,怒目切齿,“你打我?”说着便抡起手臂想打回来。
初宁何等眼疾手快,立即反手狠狠握住乐馨的手,怒目相视,“打你怎么了?就算是赵国公主如此,本王孙也照打无疑!何况你小小一个君女,出言无状,自寻死路!如今,你又能把我怎样?”
乐馨戾气缠身气急败坏,却又被初宁牵制住,自己的侍女慕儿也被紫莲给拦住,帮不上忙。情急之下,便想把初宁往旁边溪泉里推。
奈何乐馨虽然年长,可惜她是练舞之人,且大病初愈十分娇弱,而初宁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小小年纪便已经同她一般高了,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初宁见乐馨不肯罢休,还想把自己往溪泉里推,争强好胜之心浮起也不让人,虽然她剑法平平,但是对付一个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便顺势借力,一扭身反将乐馨一把给推进了溪泉之中。
乐馨“扑通”掉进了初秋清晨寒冷的泉水中,鲜艳的衣衫在水花中翻腾,犹如一只惊恐挣扎的美艳蝴蝶,虚弱的叫喊着,“救…我…”
慕儿脸色吓得惨白,着急得大声呼救。
“别叫了!”初宁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衫,缓声道:“这泉水不过才半人高!”
慕儿听罢,立即跳进泉水里,颤巍巍地扶起乐馨。
君女乐馨浑身湿透了,头发挂着水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她哆哆嗦嗦地从水池里站起来,眼睛写满了无助与惊慌,但当她看见初宁若无其事面露讥笑地站在岸上时,瞬间又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指着初宁,“你…你…”却终究因为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更多的话来。
初宁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君女还是回去好好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