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我……”
说话间,昭曜太子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安息的神志已经离体,只知道满眼都是血红一片,她哭的惊天动地:
“不,太子哥哥,我带你回宫,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她再也不说什么不信天命、只信心中大道的话了,如果天命是要她去死,就能换得太子哥哥活,她愿意马上一命换一命。
“英娘,不要自责。自从我选了那条路,活下去虽得片刻欢愉,却也是种折磨,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告诉破云,我,我食言了。你要他好……”
这句话没说完,昭曜太子就消失了。
“不!”
安息发疯了一般四处寻找昭曜太子的踪迹,不知为何又跌跌撞撞回到了凤仪皇宫的御花园中。
她刚想冲过去要宫娥侍卫们一起帮忙,却看到他们突然齐刷刷跪了一地。
“恭喜明珠公主,恭喜惊羽将军,天命所归,百年好合。”
整个御花园中都充斥着欢喜的祝贺之声。
安息当场就失了魂,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之时,却发现自己被钉在了原地,任她如何拼命挣扎,身体都不受控制地一动不动,想要说话,却只有嘴巴徒然地开开合合,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然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她,带着笑意向她走近,走到她面前。
一片树叶随风飘落,恰好落在他的头发上,而她娇笑着,踮着脚尖为他取下。
“多谢公主”。
十八岁的容二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
明珠公主慕容菀把树叶握在手里,对容月玦说道:
“月郎,你我既已互通心意,父皇母后也已赐婚,便无需再像以前那般辛苦避讳,以后,唤我菀菀吧。”
“那就,多谢菀菀了。”
虽然隔了一会儿,安息还是听到了这一声,菀菀。
任谁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安息仍然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他们走远,耳边只循环响着一些杂乱的声音:
互通心意。
辛苦避讳。
阿烈,菀菀。
阿烈,菀菀。
她痛苦地堵住了耳朵,想要赶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恍然大悟。
容二叫过无数次阿烈,但她从不知道他喊起人名字来也可以如此百转千回,缠绵婉转。
她以前是不是,太过自信,错过了什么?
说什么独一无二的专属称呼,都敌不过耳边一句轻轻的,菀菀。
当周遭喧哗嘈杂的浪潮退去,当形形色色的各路人马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人困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耳边重复循环着:
阿烈。菀菀。
阿烈,菀菀。
……
一轮只差一角就圆满的月亮悬于漆黑的夜空之上,给空无一人的街道披上一层惨白的薄纱衣。
梆、梆、梆,午夜的梆子敲了三下,更夫粗粝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森然寂静,“子时到!”
挂满招魂幡的静室内,一名面目朦胧的白衣少女闭目盘坐于一段乌沉木塌上,那乌沉木被雕刻成栩栩如生的凤尾形状,一看就是极好的工艺。
少女的双眉紧皱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痛苦之事。
正对着少女的静室中央,安放着一口阴气极重的乌木棺材,一群萤火虫绕着它飞来飞去,散发出莹莹幽光,场面极为诡异。
若是有不知情的闯进来,准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一个诈尸还魂的灵堂,或是被女鬼占领了的义庄。
这位少女正是当今天界司凡人死亡渡化一事的死神——安息神官。
她被午夜的梆子声从前世的噩梦中唤醒之时,才想起来又是一个中秋节,即将到了。
安息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那里早就没有了那个火红的凤尾花胎记。
这昨日重现、前世今生、时光交错的间隙让她恍惚了片刻,有些被刻意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明烈公主慕容英献祭而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从此红颜白骨,再不见佳人。
如今,凤仪国早已被滚滚洪流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过往的一切爱恨情仇也已被封印在亡人的记忆里,再回头,已经是一千年的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那个骄傲张扬、倔强执着、半点不肯低头、死的轰轰烈烈的明烈公主早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还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只有爱好三界和平、永远笑脸迎人、活的没心没肺的专职捉鬼加渡魂师——安息神官。
哦,对了,还有,因喜食香菜,她又给自己起了个别称,名曰“香香居士”。
安息是被她师傅司命神官意外捡回天宫的,幸得凤凰一族残留的凤尾灵气庇佑,才能将她的魂魄寄宿于其中重生。
不过,她的过往来历,在天宫算得上是绝密,仅有极少的神仙知晓。
再世为神之后,安息想起前世的种种,心里渐渐产生了些怀疑,觉得有些事情过于巧合,自己恐怕是被那位心思深沉、手段厉害的人物给算计了。
这一千年来,许多线索一样样冒出,像是散落在四处的一块块拼图碎片,等待着她将它们集齐,将前世那遗憾故事的全貌拼凑完整,揭开命运留下的谜团。
如果一切还能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