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烛公子一入棋室,整个人变得精光焕发,“既是零的‘朋友’,自然不可怠慢。就用那套青玉的棋盘吧。”
棋童应声,从旁侧的珍宝阁中取出一份宝函,呈上几案。
青池难以相信这是渡棋仪式的简略版,说是简单的聚灵显魂阵也不为过,但是更让她惊讶的是棋盘当真有一丝阴冥之感。
公子身侧的零依然半眯着眼。青池很熟悉他这种一切皆在掌握的表情。只听零拖着音说道,“既然棋盘选定,那棋谱……”
“慢着。”这女孩睁开了她青色的眼,第一次直视烛公子,“既然只下一局,为何不用……最底下的那一方棋台?”
座上的贵公子微微一惊。“你怎知那一方棋台!”
零却显得有些气急,“她肯定是瞎猜的,别——”
零的反应,令青池更加笃定,他之前所说的最危险的方法,应当与这棋阁内某个阴气最浓重的事物有关。情势至此,烛公子的兴致显然不是零能够阻挡的。
“并非我不愿请出那一方棋台。”他轻摇折扇。“那棋台确是一件意外得来的珍品,但实在有些邪性,需要以血为祭养,才能开局;行棋若有不慎,还可能损伤魂体!”少年越说越是激动,“如此神异的棋台,却没有人愿和我对弈,实在是件憾事啊。青池姑娘你若愿意,那么不论胜负,此局之后都可以带着零走。”
可能损伤魂体的棋盘,也难怪除他之外无人敢用。但是青池如今就像一个赌徒,她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失去了。
“我同意。”她忽略了零在角落气得跳脚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丝暗爽。“但我还要向您讨要一件东西。”
贵公子并不以为忤。“那自然要看你的表现。渡棋可不是你想象得那样简单。十年棋手仍下不完一局的,也大有人在。”
于是棋童又拖来一方石匣。青池不懂渡棋,却也知道这东西邪异惊人。这石匣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大约从未被使用过。
于是烛公子与青池和零走入了屏风另一侧的内间。
灯光透过薄纸,柔柔地投射在棋室正中的一面石桌上。棋童高举着一个圆台,十分庄重地将石匣内的棋盘放置在桌上。
那棋盘质如墨玉,却又是半透明的,隐约可以看到内部的絮质。棋盘表面刻着深深浅浅的痕迹,中间夹有一层水银似的液体,银光熠熠间仿佛绕着浅滩的河川,正在缓缓流淌。
霎时仿佛有一道反光投射入她记忆的深处。准确地说这并不是记忆,而是某种无从记忆的“常识”。她不知道一切何时发生,但她就是“知道”。
这是一张幽界河流的真实翻版!
*
记事以来,她只有一次打开过“那扇门”,但在那种极端情况下,她也来不及看清“门”内的情景,更说不上这棋盘具体哪处对应了幽界的地貌。但是她内心十分清楚,这个泛着阴冥气息的棋盘绝不是随意捏造,而是源自非常古老的母本。
她腾地起身,脱口而出,“这东西,怎么会在人世!”
随后她才觉得不妥,但是话已说出,便想向烛公子请罪,却不料对面公子并不怪罪,兴致更加高昂。“这当然不是凡物,姑娘好眼力!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尊‘活’的棋盘,能够最大限度发挥渡棋的棋势。相传渡棋最初是神明之间消遣、推演所用。所渡之河,本身是以渡过冥河为原型。这棋盘也是我平生所见,最接近原本的版本。世人常道顶级棋局阴森可怖,但这阴阳流转,正是顶级棋局中最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