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似笑非笑地望着它不时小心瞟自己一下的眼睛，放开蛰魂蜂蜂后的灵种，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容道：“原来是一场意外啊？我还以为……”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听的劳帝心里头是咯噔一下，连忙张开爪子按住顾亭的腿，生怕他突然顿脚。那种直击灵魂的痛苦，它是再也承受不住了啊。

“主人明鉴！真的是意外啊，我被压制力量监禁太久了，这才……”

弹开劳帝的爪子，顾亭脸色冷了下来，打断劳帝的辩解哼道：“是不是意外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再在这里惺惺作态，我看着恶心。”事实上他心里不是很生气，这样一个来自地狱的凶残怪物，想要杀了他来获取自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同样从没有信任过它，便没有什么失望愤怒的情绪。

“听你的口气，也是地狱里的一方霸主，这样跟在我身边委曲求全，很憋屈吧？”顿了顿，顾亭突然又一副推心置腹的理解口吻，让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劳帝差点哭出声来猛点头，但转念一想这怕不是个陷阱，立刻噤声不敢动弹。

“我知道你想要自由，而我也确实是有办法解除这个血契……”劳帝面色一喜，但顾亭顿了顿却开始了但是：“但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吗？”他突然问道。

劳帝一愣，满头雾水，有些莫名其妙。好人？这两个字和自己沾边吗？两人通过灵魂波动直接交流，跨过了语言的障碍，所以劳帝理解顾亭所说的好人的意思，但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自己是好人吧，虽然有些脸红但倒不至于说不出口，可问题是顾亭他相信么？

而说自己不是好人吧，虽然是实话，但明显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关键是这个灵长类智慧生命问这么一个鬼问题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啊？！难道说了自己是个好人就会放了自己？？

那……“我大概……是个好人吧？”

这样说了顾亭就会放了它吗？当然不可能。

顾亭看着劳帝纠结的样子笑道：“你看，你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我又怎么相信你是个好人？所以身为一个坏人，你得到自由以后会不会去杀人？会不会去作恶？之前听到你还要去复仇，你会只杀你一个仇人吗？你还要杀他的手下，杀他的家人，杀他的朋友吧？这些都是会发生的吧。”

当然会，劳帝心道，它卷土重归之时，要杀光每一个站在厄洛斯那边的蠢货。可这不是作恶啊，这是复仇！复仇不是作恶！复仇是神的旨意！

但顾亭说完不等面露不快的劳帝反驳，又道：“既然你得到自由以后注定会去作恶，而跟在我身边就做不了恶，所以本质上而言这不是你做不做恶的问题，而是我做不做恶的问题，你明白吗？”

劳帝懵了，事情怎么从自己做不做恶的问题扯到他做不做恶的问题上去了？劳帝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没学过逻辑学的影鬼之祖此刻一头乱麻，只能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是……”

顾亭挥手打断劳帝，语重心长的说道：“既然是我做不做恶的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什么？怎么又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劳帝有些傻眼。

“所以我选择不作恶，你也能够理解的吧？”顾亭沉痛的拍了拍劳帝显露出来了的宽大肩膀。

劳帝愣了好一会儿，脑袋的弯终于转过来了，顾亭选择不作恶，那就是不解除血契不给自己自由啊！

“等等等等！这，这不是你的问题啊！”劳帝叫喊道。

“那是谁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啊！”劳帝终于捋清了，仿佛终于想出了数学题答案一般兴奋的快速道：“你说你放了我，我作恶就等于你做恶，所以你不放。但如果我不作恶，不复仇，你是不是就……”兴奋的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因为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自己根本办不到，对方也看得出来。

“你看，现在还做不到是吧。”顾亭理解的又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慰道：“但你已经很不错了，意识到了自身存在的问题，所以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什么时候你放下了仇恨与杀戮，什么时候我就还你自由。条件就放在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顾亭就快速拧了根绳子，攀上树干前，又冲着自己的影子道：“还有以后不用喊我主人，我听着也别扭，我叫顾亭，怎么称呼随你，小老弟。”说完，就爬回树冠层休息去了，不管融在自己影子里的劳帝脸上那满是纠结的三个裂口。

想要复仇就没有自由？放下复仇就有自由？可不为了复仇自己要这自由有何用？所以自不自由根本不重要，关键是自己要不要复仇，可要复仇自己就没自由，没自由就复不了仇，所以自己要先自由，可得到自由的条件就是放下仇恨不去复仇，可不为了复仇自己要这自由有何用？所以自不自由根本不重要……所以自不自由根本不重要……

我们来自地狱的影鬼之祖赛德.克里芬斯.劳帝，在被召唤降临到云海大世界的第一晚，感受到了来自人类逻辑学的满满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