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的回答和他那带着浓重方言气息的尾音“诶”,突然就开心了。也或许是因为他说这话时会有的神情一下子就鲜明地闯入苏颂的脑袋了。
他啊!一定会微微张着嘴,眼神茫然又无助,甚至会用一只手捏着另一边的肩膀。
想到这里,苏颂扑哧一声笑了,回他,“哦!”
他坚定短促地回,“嗯!”而后他小心翼翼地唤,“小苏老师。”
“嗯?”
“你要不要走到窗口,然后往下瞧瞧咧。”
苏颂没有回话,看了一眼打开的窗口。
秋老虎依旧威威作势地炎热着,不大喜欢吹空调的苏颂,总是习惯整夜开着窗户。
见苏颂没有回答,那人说,“快点啦!不然我就大喊咯。如果扰民,那就是你的罪过。”
苏颂心里顿了一下,这句话和那句“再不起来我就躺下去咯!”,果然是一个风格的,出自一人之口。
“是么?”
那个人就是你吗?苏颂轻轻问。
她在心底轻轻问了。
“对。”他的语气十分十分地肯定。
苏颂笑了。不管,她就全当那个真正的问题被回答了。
“哦!可是就算被你威胁,我还是不想起。”
然而,嘴里说着不想,可是也已经乖乖地拉开被子,穿上拖鞋,往窗边走去。
苏颂故意留着一步的距离停住,微微前倾,微微抬头,细细打量着淡蓝的天空。
心里好奇着,吴怀珛所在的那座城市,现在已经开始慢慢落日了吗?那他是否会停住脚步,抬头打量着余晖呢?如果会,他又会想起谁呢?
“今天的天,也会很蓝吗?”
苏颂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但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会的。再过一会会,天就会很蓝很蓝的。”
苏颂又扑哧一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明明也很平淡,可是有时就是能让自己情不自禁地笑着。
心想,大概这个人吧,天生喜庆。
苏颂踏出那最后一步,脚尖挨着墙根,微微前倾,探出了头往下看。
果不其然,又毫无悬念。
那人站在楼下,正往二楼的窗口张望。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高高举起,摆动着在招手,幅度很大。
果然就是个少年啊!苏颂想。
定眼细细看,他的喉结在阳光里,在一侧落下了阴影。
有点迷人,也有点性感。
苏颂一直以来,有个小小的癖好,喜欢看男生的喉结。好看的喉结比起好看的脸,更能让她心颤。
苏颂悠悠着说,“你这样子,好傻啊!”
她心里清楚,此“傻”意义不明。
那个招手的少年,叫王钊。
八爪鱼姑娘在得知他那惊人又辉煌的牛逼经历后,只肯叫他王炸。
于是,他便成了王炸。
八爪鱼姑娘口中的王炸,在继续招着手,主动被损,他问“是傻得可爱的那种傻吗?”
真不害臊。
“并不是。”苏颂十分肯定地回答,不留情面地,可是却也像是在掩盖些什么。
王炸继续说,“那我也不管。”大概未说出的后半句是,“就是很可爱,你口是心非。”
他脸上此时的表情就是这样的。
苏颂才不想继续他可不可爱这个话题,便说,“你等我一下下,我要简单洗漱下,不然熬了一夜的口气会熏死你。”说完,还特意朝着手机哈了一下。
这是一个有点弱智且孩子气满满的动作。
苏颂又顿了一下,竟然做得如此顺理成章了?!
以前吧,这样的话和这样的动作,相对于苏颂从小就被熏陶的教育标准来说,是被划分为没教养的。以前的她也是绝对不会这样说这样做的,因为这一定会被母亲瞪眼的。
可是三年前,远离父母了,同时跟着八爪鱼姑娘混了,然后就学会了这些没教养的行为了。
这种不允许便在不知不觉中,通通成为了堂堂正正。就像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实那样,习以为常了。
王钊很应和地说,“呀!熏晕我了。”
苏颂开心地回,“熏死你。”然后吐着舌头,挂掉电话,扭头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楼下的王炸同学,依旧抬着头看着窗户傻笑。
窗户旁,是那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榕树,树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是热闹的。
王钊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眼里曾经暗淡下去的世界又开始明朗且热闹了呢?
是她呀!
她照进眼里,于是眼里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