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沿着小篆的凹槽蔓延,直到水字完全被水覆盖,青石板猛然炸裂,一把破破烂烂如同狗尾巴草的拂尘携着大量灰尘冲了出来。庄笙没有心理准备,离洞口又近,还没看清什么东西窜出来,已经被飞灰呛得连连咳嗽。
桃酒闪身避开横冲过来的拂尘,还是不免染了一身的灰。
“终于有人帮老夫解除禁锢了!哈哈哈!”好不容易止住咳的庄笙和刚拍完衣服上灰的桃酒都呆愣愣看着眼前四方脸,大眼睛,托拿着拂尘自称老夫的少年人。
少年笑了很久,庄笙很怕他会笑死过去。桃酒忍不住咳了几声,提醒少年面前还站着俩大活人,不要太纵情肆意了。
少年终于止住了笑,他故作潇洒的一甩快秃了头的拂尘,又带起一片灰尘,庄笙觉得嗓子眼又痒了。
“看来是这位姑娘和公子救了老夫,该叫老夫怎么报答两位的解救之恩呢!”少年摇头晃脑故作老派。
庄笙很好奇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九,一口一个老夫,到底是有多老。“请问您今年贵庚?”她配合着用了敬语。
“二百五十岁……”哦,在这被压了二百三十多年是挺惨的。“我死时二百五十岁,在这已经三百七十七年五个月零两天。”
庄笙额头上的青筋砰砰直跳,他活着的时候有二百五十岁?就算真的成了半仙驻颜有术,这一看就是少年人不沉稳的做派也在清晰的告诉她,他在骗人!
桃酒闻听此言倒是目露惊讶之色,他问道:“难道你就是武帝宠信的方士李少翁,绰号二百五?”
李少翁顿时双眼放光,面露惺惺相惜之态,叹道:“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有识之士记得老夫,真叫人感慨万千,看来阁下也是道门中梁砥柱,否则怎会凭老夫几句话便立即认出老夫呢!”说着张开双臂大有相拥痛哭的架势。
桃酒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熊抱,躲在角落等着李少翁掀起的浮尘落回地面,才重新走近。那少年人不以为意,还沉浸在过去的荣光里,语气激动地说道:“想当年老夫深受武帝器重,还曾帮李夫人显灵,以解帝王相思之苦。直到旱魃作祟,武帝派老夫绞杀,旱魃鬼祟凶恶,若不是老夫将一魂一魄留在拂尘上又怎能将如此厉害的凶物镇在此处。可惜……”李少翁发光的眼神暗了暗。
“可惜你去了一魂一魄,肉身失去法力,最终被帝王厌弃,随便寻了个由头将你诛杀!”桃酒活了千年,耳目虽闭塞,但当年这事也极轰动,周围的花鸟鱼虫精时有讨论。
齐人李少翁年幼时得一隐士方术大家青眼学习炼丹之术,学了几年炼丹之术平平,招神劾鬼之术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师父见他红尘未断,杂念太多,便让他自行下山修炼心性,什么时候能做到心如止水什么时候再回师门。
恰巧当时武帝最信赖的方士李少君羽化登仙,而李少翁与李少君的一字之差,入了武帝的眼,于是接管李少君的丹炉继续为武帝炼制长生不老药。可惜这少年炼丹之术实在登不了台面,就在武帝厌弃之时,李少翁使出一计,午夜时分隔着青纱幔帐招来了已亡故多日李夫人的魂魄,武帝隔着幔帐见到日思夜想的爱妃,悲伤欲绝,后作诗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婀娜,何冉冉其来迟!”自此李少翁如日中天,拜文成将军,风头一时无两,而这个少年飘飘然时竟到处宣称自己已有二百五岁高龄,说的多了被人送绰号二百五。
然能者多劳,黄河处因旱魃导致大旱,民不聊生,武帝遂派文成将军诛杀邪祟。李少翁虽神鬼之术通天,但对方毕竟是九道天雷劈下仍毫发无损的悍魔。战至最后,李少翁兵行险招,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注入拂尘,才将旱魃镇压在草原上。
事毕,李少翁修为大损,过去的通天之术也消失殆尽。原本此时功成身退,回到师门,可再想办法,重振旗鼓,可这少年人还是不够沉稳,功利心太重,竟然冒充自己法力依旧。为了哄骗武帝,竟然伪造帛书,上书怪言藏于牛腹。武帝听其话杀牛取书,看毕顿生疑窦,一查果然伪造,愤怒之下斩杀了这不知进退的少年方士。可叹一代通神劾鬼的年轻方术大家就此退出历史的舞台,只留下帛书饭牛的笑柄供人谈资。
庄笙自然不知道此人的生平,但从他现在的做派,她觉得当初武帝杀他很有可能觉得这人是个不靠谱的人干的是不靠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