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醒来的时候是当天晚上,微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球的并不是她早就想好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张放大的白暂脸庞,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吓的杨墨差点又合上眼帘。
“爸爸,妈妈醒了,妈妈醒了。”Karl激动的声音像喇叭的声波一样在病房里传开。
杨墨对于Karl的称呼一直没有适应过来,25岁的花季年纪突然让她接受自己是一个有6岁孩子的妈妈了,这绝对是需要克服心理压力的,虽然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可对于Karl,对于一个才6岁的孩子,杨墨深知他对母爱有多么的渴望,就像她20多岁了,却依然渴望一样,但他们不一样,她是上帝不给她这个机会,而Karl,只要她愿意,他就能够拥有。麻醉的药性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疼痛感从肚子处扩散开来,直到传入神经系统,杨墨试着频繁呼吸以适应越来越猛烈的疼痛,她不敢动,也没有力气说话,乖巧地像棺材里的木乃伊,只用唯一的手指用力的抓紧被子下面的床单,以转移疼痛地冲击。
唐魏见杨墨脸色越来越白,焦急地问道,“阿墨,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
杨墨淡淡摇头,算是回复了他的问题。
“妈妈,你疼不疼?爸爸说你生病了,不过不要怕,Karl会一直陪着你的,Ada叔叔老厉害了,以前我生病的时候,让Ada叔叔打一针第二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说到这里,Karl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着唐魏说,“爸爸,你也很厉害哦!”
从这天后,Karl每天放学后跟着唐魏一起回家,趁着唐魏做晚饭的间隙,把作业全部做完,然后再背着书包跟着唐魏一起来到病房,晚上硬是要和杨墨挤在一张床上,他说,“我要陪着妈妈睡,怕妈妈晚上一个人在医院害怕。”这样陪睡的日子一晃就是两天。
杨墨住的病房是单人间,虽然有专门的护士照顾,但每天的伙食,唐魏硬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杨墨费力地和他唠嗑了好久,才算把中午的那顿给去除掉。杨墨也没有想到,她第一次吃到唐魏做的饭菜会是在病床上,而且一吃就是两年。
化疗的痛苦,中药的苦涩,以及西药的难以下咽,哦!对了,还有手背手臂上无数个针孔,加上Karl的陪睡和唐魏的照顾,以及Ada和护士的悉心治疗,她在这间20多平方米的病房里度过了两个春夏秋冬。
两年后再次踏入这套她在瑞士落脚的第一个房子时,不禁恍惚了好久,在客厅转了一圈,“还是老样子,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模一样,我都觉得这两年好像没有过似的。”
唐魏见杨墨一直站着,忙过去扶着,责怪道,“才刚回来就到处乱走,快坐下休息会。”
杨墨笑道,“我都躺了两年了,你还要我坐着,等下我都忘记走路了。”杨墨不管唐魏,她现在兴奋的很,不自觉走到窗边,想起了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上次来的时候刚好冬天过去了,没想到再次站在这里,会是冬天刚刚来临的时候。”
“这是上帝想用日内瓦湖的四季迷住你。”唐魏轻轻来到杨墨旁边,所有所思地说。
杨墨轻笑,“确实很美,难怪别人都说,来过瑞士之后,就不想回去了。”
“那你呢?”唐魏突然很严肃地问。
杨墨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唐魏见杨墨不懂,再次解释,“瑞士的风景这么美,那你呢,来了之后还想回去吗?”
杨墨转头再次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沉思片刻后说,“风景虽美,可能留住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风景,就像家一样,亲人在哪,哪里就是家。”
唐魏听明白了,他很想问,如果我让你留下来,你会答应吗?可是他最终没有勇气开口,他怕她拒绝,然后回到中国去。
杨墨见唐魏不说话,便自己开口了,也许是第一天出院心情太过激动,也许是窗外厚厚的雪景勾起了她的回忆,“唐魏,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见到的雪也有这么厚,我会和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堆雪人,”说到激动处时,她抓住了唐魏的衣袖,“你知道雪人的眼睛和鼻子我们用什么做吗?”
唐魏很配合地问,“用什么做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对于一个在瑞士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来说,这完全就是小学一年级的数学题。
杨墨得意一笑,“眼睛和嘴巴用树枝,鼻子用胡萝卜,然后再给它戴上一顶破旧的草帽,怎么样,脑海里有没有浮现出画面来?”杨墨仰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唐魏,这神情,就算你只说了一个“没”字,你都算罪人,要是你还加上一个“有”字,那你绝对就是千古罪人了。
唐魏自然不想做这罪人,但更多的,是不想看到杨墨脸上失望的表情,“当然有了,你描画的这么生动,我想不难浮出来都难。”
杨墨一听,大喜,“你有堆过雪人吗?”
这个问题,唐魏还真想了会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好像没有。”
杨墨诧异,“真的吗?那Karl一定也没有堆过,下次我教你们。”她拍着自己的胸腹说道,就像许诺了一个誓言一样。
下午,时隔两年后,杨墨第一次下厨,她觉得自己的厨艺又退步不少,本来就是及格线边缘,现在完全到了生疏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