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太阳落山,篱笆上晾晒的衣物都干透了,柳奕收取了东西,坐在门口等着爹妈。
到傍晚近天黑的时候,柳氏才自挑了两半桶的水回来了。
芳娘先对柳奕道:“你阿爹和着娄家的两兄弟在说麦收的事,明天去帮着他家整整麦场,人家说咱家地少,到时候紧着先收咱们家的。”
“那好啊,赶紧把粮食收回家,也早点了一桩事。”柳奕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家里会忙得不得了,爹妈可能有好些时候不能顾家了。
“谁说不是呢。”柳氏心里莫名也有些紧迫感。
地里日渐成熟的粮食便是农民一整年的指望,随着收获的时节临近,那种又期待收获的欣喜、又担忧怕有闪失的心情,就和等着妇人生孩子一般的焦急。
按照现代说法,好歹就看这么一哆嗦了,哪怕她家只哆嗦五亩地,紧张的心情也跟那十几亩几十亩地的人家是一样一样的。
趁着天长还有些余晖,母女二人一起把家里需浇水的瓜菜泛泛浇了一遍。
等着柳全回来之前的功夫,柳氏又烧了些热水,她们可以轮流洗头擦个澡。
不是她们矫情,实在这时候民风保守观念陈旧,没听说过哪家女人会凫水的,哪怕再热的天,也不可能像男子一般下河洗澡。
好在如今是夏天,水不太冰冷就足以对付,便烧水也费不了多少柴火。
这时候,放在墙边的大木盆有了用武之地。
也是无奈之举,家里的水缸只那么大,不紧巴着点,水哪里够用。
想照以前洗澡那样,也不管水费不费,开着花洒淋个痛快;或者泡在浴缸里高兴待多久就待多久,是不可能了。
柳奕想把她娘请出去,可她娘还得看着火呢,索性便由着柳氏帮她洗澡,顺带捉捉头上的虱子。
除了精细瘦弱的小身板……好像也没啥好害羞的,姑且让她享受一下小朋友的特权吧。
小丫头柳大姊儿,已经长发过腰。
她平日里素来只有一个梳成两只丫角的发型,按本土叫总角,又有老人笑说那模样是什么丱兮①。
这发式虽无论性别贫贱、男女儿童都能梳得,但是柳大姊儿这一把头发特别稀疏,她娘也扎得尽力,就显出她的两只丫角分外地尖尖细长,还发黄。
别的村童偶尔笑话她,像在头上长了对儿羊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那还不都因为她营养不良吗?
柳奕一定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发质本来就偏枯黄,有些随了她的阿娘。
在这一方面来说,柳大姊儿完全没有继承到柳大的基因。
她爹那个发质,可是正经的墨黑色。
幸而她家爹娘都有一对儿双眼皮,眼睛还不算小,不然她这个形象就比较堪忧了。
柳奕可是在水里照过的,别的什么都不说,就自己目前快爬到头顶的曲折发际线,还有这发型总是让她暴露在外的光秃秃一个锃亮脑门,便足够让她愁苦了。
柳奕面不改色地慢慢搓着身上的一层泥垢,柳氏则蹲在她旁边拿着篦子,一点点梳理那把叫人发愁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