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海面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都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凌冽的海风扑面而来,大明福建总兵郑芝龙站在旗舰将台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此时的大海。这是黎明前的大海,看似沉寂宁静,实则暗潮涌动,脚下福船的颤抖,使郑芝龙能感受到大海的气势磅礴,翻滚的浪花像千军万马一样不断冲刷着明军舰队,耳边回响着大海的呼啸声,就像战场上勇士们的呐喊声一般催人奋进。
一百五十余艘郑氏海船组成的明军舰队,趁着黎明前的黑暗直扑金门东南海岸的料罗湾,荷兰人和刘香佬的联合舰队在料罗湾!敌在料罗湾!
郑芝龙深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作为纵横东亚海域的大海寇,他深知自己舰队的短处,船小、炮少、船速慢,也深知地方荷兰舰队的长处,船大、炮多,船速快。此战大明左佥都御史、巡抚福建的邹维琏任命郑芝龙为大明水师先锋,破敌必当先,是以无路可退,也退无可退!
东亚海域必须由郑氏掌控,岂容荷兰红毛鬼染指!郑芝龙双手狠狠的砸在大将座椅的扶手上!
“二弟!各船准备如何?”郑芝龙略有些担忧的问道。
身旁郑芝龙长弟郑芝虎声若虎啸般沉声道:“各船皆已经准备妥当,火船在前,炮船在后,顺东风而进,待得接敌,便会兵分两路,直插敌阵,不管哪一路得手,我军都将稳操胜券!”
郑芝龙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兄弟,十四岁时便和自己一道被逐出家门,一起流浪至澳门,再至日本,与自己感情最笃。芝虎勇猛果敢,武艺过人,辅佐芝龙,在海上称雄,屡建战功,江湖有龙智虎勇之誉。
“此战要诀便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战役发起前切不可打草惊蛇,若是被敌军发现我军意图,红毛鬼船快,炮多,兜着圈和我们打,我们非败不可!”郑芝龙再次提醒道。
郑芝虎裂开大嘴呵呵笑道:“大哥放心,手下皆是我郑氏水兵,都跟随大哥纵横海面多年的,一定万无一失。”
话音才落,舰队左首黝黑的海面上忽然一阵亮光乍现,惹得明军舰队一阵骚乱!
郑芝虎大吃一惊,急忙到船舷边眺望过去,跟着顿足道:“不好,是一艘火船失火了!”
郑芝龙目光沉了下来,脸色阴郁起来。不等郑芝龙吩咐,郑芝虎立刻道:“我去查看!”说罢拉着船边钩锁飞身跃下,跳上在旗舰旁一直跟随航行的传令哨船,一声呼喝后,传令哨船飞快驶出,朝着起火的火船飞驰而去。
一路上,郑芝虎手心里都是汗,这里离料罗湾已经很近了,若是被敌军警戒哨船看到火光,或许整支舰队都会暴露,突袭敌军的策略将瞬间破灭,接下来将不得不与敌军硬碰硬的恶战了。
“各船安静!不得举火!不得停留!继续前行!将此令传下去!”郑芝虎虽然心中焦急,但依旧沉稳发令,很快明军舰队停止了骚动,渐渐安静了下来,各船绕开那起火的火船,继续朝着料罗湾而去。
赶到那起火的火船旁时,只见海面上飘着十余人,看来皆是这艘火船的水手、战兵!
郑芝虎大怒,提刀指着喝问道:“是何原因失火?”
水中几名水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这艘火船的船头大着胆子道:“我等照看不周,大少爷失手打翻风灯引燃火油,以致失火。”郑氏水军虽然已经接受招安,按大明军队规制,这一艘火船的统领当是把总职位,但私下里郑军之内,还是以从前职位相称,火船这类小艇的统领便称小船头。
郑芝虎微微皱眉,这船头郑芝虎也熟识,此人名唤雷虎,跟随郑氏多年,海战一向勇猛,看他一脸无奈,也知道是自己那个无能的侄子又闯出祸事来。
当下郑芝虎急忙问道:“郑冲人呢?”
雷虎忙道:“火船失火,我等皆跳水逃生,大少爷也跳水了,只是黑暗中不见他人影。”
郑芝虎顿足道:“还不快下水再找!”雷虎等人似乎很不情愿,几番催促后,方才下水寻找。郑芝虎一面命人灭了火船的火光,一面亲自卸了衣甲,换了鱼皮水靠也潜入水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