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来临,天际之上,纷纷扬起了暖意清风。霞光绵绵,她望了一眼阿深闭着的双眼,独自站在窗前,远眺夜景。
风景旎人,五光十色,碧海蓝天,都降服于暗流微波之中。
医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地板的瓷砖有些阴冷,透过鞋底传向了身体何处。圆圆的吊灯沉在天花板上,透着一股古老而陈旧的韵味。床边摆着的几个柜子,堆满了医疗用品。病床的上方,有紧急呼叫按钮。入眼的白,刺入神经系统中,除了大热天,她也不愿意将自己沉浸在白茫茫的虚幻里。
它太过纯洁想往,稍稍有污渍,就会被放大无数倍,令人不喜。
还记得大三的时候,妈妈突然生病,阿涴就是在医院里待了好久好久。日日对着里面的生死离别,血淋淋的一片,让她难以适从。悲观离合,在这个地方不断上演。她既期盼着不要有这样一个地方,又希望它如神仙一般存在。如果不是它,妈妈也不会痊愈。如果不是它,她也不会在这里见到那些刚送到医院就断气的人,还有那些伤手断脚……
思绪翻转,她看着楼下那栏杆边的台阶。那天,黑夜将近的时候,黄昏很美。
是大二下的时候。
身体不适,她去了田径场。熟悉的感情忽然奔来,一到这地方,心情会不自觉地沉重起来。她踏着步子,已经虚弱至极的步子,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全身发软无力了,她就迈步到栏杆边的台阶坐下来看着篮球场里各色的人,在打着篮球。
眼睛忽然润了。
她又想起他了,不可抑制地,山崩地裂地溢出来。夜色渐深,路灯亮了起来。那些跳动的人影,仿佛都成了他。她想起那无数个夜晚,他们一起在篮板下,她悄悄盯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诉说着那些少女心事的模样。
他打篮球很好!难以形容地好。她曾经以为,这世上再美好的字眼,都不足以形容他。他在她心底的地位,不是任何一人可比,包括她妈。现在,那些如神话般的仰慕稍稍坠落,于嫃,还是在他之上。
那夜,她在台阶上坐了五个多小时,自己抱着自己。时而望着路灯和人影流泪,时而又在无声嘲笑自己,愚蠢,不可雕。
她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那是她下定决心变得优秀后第一次为想他而哭。
回到寝室的时候,又是平静淡漠,仿若无事人一般。
阿涴曾经因为想他而折磨自己,也因此遭到闺蜜的鄙视。
她说,你若是再这样没脸没皮,没有骨气。那以后出去,就说我们不认识。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没有骨气的人了,值得吗?
值得吗?若是感情之事皆能用值得二字衡量,那就算不上喜欢。喜欢就是身不由己,喜欢就是情难自禁。
当时她不懂,每个人都会在某一段时间里,遇到自己的白月光。月光虽好,却不如阳光。月光固然美丽,可他给不了你温暖。能给自己温暖的人,才是属于自己的阳光。直到过去无穷远的时光之后,当她们回头来看,也许一切都有了不同。
“嗯”
一声轻微的喘息从房间里发出。她回头看了一眼,他却没有睁眼。她朝床走去,坐在边上,仔细凝视着他的面庞。眉深骨醉,睫毛纤长,额间微微皱起的地方,笼罩着暗无天日的阴影。
她听见轻轻呓语:
“妈妈……妈妈……”
握住他的手掌,她轻轻附在他耳旁道:“别怕,我在。”那只手紧紧抓住她,像是经历了生死挣扎,终归免于平静。他的忧愁散了去,松了松她的手,安心睡去。屋里的灯亮起来,照在他的脸上。
异于常时的苍白让她有些心堵。她看向他的唇瓣,紧抿削薄。她别开了目光。
无法回去,她只得在这里睡觉。
到了半夜,这家伙突然睡够醒来了,闲得没事做,拉着她下起了五子棋。
小瓘好似神算一般,在来看他时,恰好带来了一副五子棋。她的原话是:“我看他现在睡得正香,半夜一定会睡不着。依他那副性子,不找什么来玩铁定不罢休。左思右想,照你跟我说的那种伤情,五子棋正适合。一只手也可以,还不费脑,与他,是绝配。”
等他醒来看到这副五子棋时,果然来了兴致。她虽然有些困,还是耐着性子陪他下了几局。见他赢了开心的样子,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玩了一两个小时,她也累得不行,逼着他睡觉才罢休。
要不是她让着他赢了几局,怕是还哄不了。
第二天,任衡来看阿深。
他带来了许多名贵的补品。见她在这里,似乎是吃了一惊,“慕小姐,昨夜一直在这里陪曲少吗?难道曲少没有把这事告诉曲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