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汤把着烧饼,还想说什么,可那烧饼又香又脆,于是又忘了要说什么,认真满足地吃起来,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牛车刚起步,后头的小镇里便有几个路上的百姓打扮的人,悄悄跟了上来。
天渐渐黑了,月亮挂上了山头,山间小路细长,牛儿的铃铛在夜色里叮当作响。夜风似乎有些凉,莫沁给汤汤盖了层小毯,这毯子是莫沁用细兔毛织成的,上面有着皂荚的清香。她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望着朦胧的月光,困意渐渐袭来,汤汤含着烧饼就睡着了。
梦里,她梦见了四座高墙,将一个男孩禁锢在里面。那墙很高很高,而显得男孩很小很小,似乎一点点风吹就会摔倒,但那个男孩一点都不惧怕,面对着高墙,傲气的脸上满是不服。
汤汤向他招手,而那个男孩却仿佛看不见。他四处奔跑寻找出口,那近在咫尺的墙壁却寸寸退却,男孩的双手根本碰触不到。但他一停下,却发现那高墙离他很近很近,宛如一口枯井,将他困在里面,压抑着他的呼吸,近地他连转身都做不到。
汤汤想帮助他,向那个男孩高喊,而声音被高墙阻拦,丝毫都传不进去。她焦急万分,停下脚步抬头,看到四四方方的天空一片黑暗,一个发光的东西挂在天上,但那不是月亮。
汤汤仔细地看着它,直到寒冷爬上脊骨,她失声尖叫,那是一只眼睛,一只冰冷的眼睛,在天空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汤汤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膛里跳着。她看见银白色的月亮挂在前方,大黑牛小跑着,宽厚的背上,肩胛骨起起伏伏,月光好似要将她罩在怀中。
汤汤看着月亮,还没有在梦里缓过劲来,这个月亮大地夸张,虽然十分美丽,但还是觉得有丝不对。
汤汤低头一看,却发现牛车在天上,正奔跑在轻薄的云雾中。汤汤正要尖叫,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搭了下汤汤的脸。这是莫靖安的手,有着似曾相识的味道,甜腥的,让她想起离魅最后落在她的怀里,蜷缩成一只红色的小狐狸。
原来还在梦里。
汤汤吁了口气,扯了扯毯子,闭上眼。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了,汤汤起身,发现莫沁还睡在她的身旁,眉眼间都是疲倦的神色。汤汤心疼地将她额前的细发抚开,塞了塞被子,悄悄穿上鞋走出门来。
“莫靖安?”汤汤把着门把手细细地叫了声。
莫靖安停下手里的活,望向她。他的袖子挽到肩上,清水从牛身上洗下,湿了他的衣角。
清晨的平安村,静悄悄的,只有牛身上滴答下的水声。
“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靖安听着,又将一盆水洒在大黑牛身上,用手上的牛刷刷着牛背,道:“没什么事,路上迷了路,到家晚了些。”
汤汤还想说什么,可想了想确实无法解释昨天自己看到的画面,说自己看到大家在天上飞什么的,实在是太像疯了。于是挠挠头,往里堂走去,将自己的包裹从柜子里翻出,小心翼翼地解开手帕,里面静静地躺着修好的草蜻蜓。
上次的混乱中,草蜻蜓被那群士兵踩坏了,汤汤留心着捡了回来。可由于汤汤技术不精,这草蜻蜓修得歪歪扭扭,粗腰歪眼,怪模怪样的,看着不甚滑稽。
汤汤将它拿起来仔细观望,觉得莫靖安应该会接受她的谢意,在不济就是被毒舌一通,这几日自己也已经能够适应了。
再说沁儿也一定会为自己说好话,说不定莫靖安一感动,还能早点启程去京都,顺便再教自己几招,那可就赚大发了。汤汤一面想的高兴,一面拿着草蜻蜓就要出门。
“莫靖……”汤汤还未说完,脖颈一阵刺痛,眼前顿时模糊。
汤汤一个晕眩,不甘心地撑住身子想逃,只看到一个黑影,脖颈又挨了一掌,眼前一黑,手中的蜻蜓滑落在地。
黑暗,又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