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宫门,我便在廊下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苏培盛。
他垂着头站在那里,许是听见我们的声音抬头看向来人,正好与我对上了眼,只看了一眼,我就见他眼里闪起泪花,我以为看错了,忙上前几步,这才看见他沧桑了许多,“姑娘……”他刚开口,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们小主子……”
弘晖!我依稀记得雍正有个嫡子早殇,当时看了只觉惋惜,却不想如今竟变成了心痛,耳边传来四阿哥低低的说话声,玲兰出来见我站在门口忙招手示意我进去。
“慕尔,你入宫前见过弘晖吧?”宜妃坐在塌上问道,面色不是很好。
“回主子话,奴才入宫前待在八贝勒府曾见过弘晖阿哥。”话说到这定是弘晖出了什么事儿了,我站在一边儿拽着衣摆,等着四阿哥说话。
“弘晖一直想听慕尔给他讲故事,今天来是打算向宜娘娘借慕尔几天。”四阿哥起身对着宜妃说道。
宜妃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微低着头的四阿哥,扶着玲兰的手起身,“四阿哥尽管把这丫头带去,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慕尔,你下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跟着四阿哥出宫去吧。”说完,她转身又缓缓坐到一边儿的桌前。
“皇上驾到。”是了,算时间康熙也该到了,我们一行人跪下行礼,宜妃在听到康熙到来是时面上就染上了笑容,伸手扶正自己的发髻走到面前迎驾。
康熙见四阿哥也在明显有些惊讶,问询后才知道是因为弘晖的事情,又抱怨四阿哥不一早告诉他,四阿哥立在原地也不插话,只微微应是。
“你……不是刚才院子里那个宫女吗?就是你啊!”康熙听闻弘晖要听我的故事看向我,我未来得及换衣服,他轻易便认出了我,只问了一句,未等我回话就吩咐李德全带我下去收拾东西。我哪里敢劳烦他,回到房里拿了衣服、随身物品就出了门,他见我速度还挺快,未多说什么,带着我等在门口,四阿哥刚好掀帘子出来,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他双眼发红,身子同初见时也已经消瘦了一圈。
直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他都未多话,撩起袍子一跨上了马车,见我站在原地犹豫着抬腿又走过来伸出手拉我上去。马车里,他坐到我对面,看着他微抿的嘴角,我点点头谢他,犹豫着怎么开口询问,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开口“弘晖的病这次来势汹汹,太医也说很是凶险。他迷迷糊糊喊着你说过的故事,我想着他见了你应该也会开心。”
“是,奴才一会儿再给阿哥讲故事。”我垂着头,想着几月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此刻是如何无力地躺在床上,双手不禁紧握在一起。四阿哥拍拍我的手说“你……你一会儿去了不要落泪,弘晖最怕人哭了。只给他讲些开心的事情就好。”
我点头示意,嘴里像吃了黄连说不出话。
四阿哥府里丫头、小厮们走路静静的,见四阿哥过来走提前避开,相比也是害怕这真正的“冷面王”,他一手背在身后微蜷成拳头,一手垂着,我跟在他身后直直去了弘晖的院子。
跟着四阿哥进门,见弘晖床前伏着位妇人,看她的穿着相比是弘晖的额娘,见四阿哥进来,她摸摸弘晖的头起身行礼,四阿哥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到桌上的圆凳,又找来丫鬟倒水给她,这才走到弘晖床边。
弘晖的房间因为门窗紧闭只透进几丝光线,虽然是中午,房间里还是昏黄色的,原本放到角落的床此刻的光线更是少的可怜。我屈膝给四福晋行礼,她抹了抹眼泪,叫身边的丫头扶我起来,又心疼地看向弘晖的小床。
“慕尔,弘晖还未醒,你先在这里略等一会儿,他见你来了肯定高兴。”四阿哥走来对我沉声说道,说罢走到四福晋面前将桌上的水递给她,她这才接起来勉强喝了一口。
“爷,府里还有些账目要看,妾身要去看了,这儿有慕尔姑娘在也好。”四福晋起身向四阿哥行礼解释,四阿哥听了她的话似有什么想说,但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注意身体,便让丫头扶她去了。
我这才转头看向弘晖,他身子小小的,几乎消失在裹着的锦被里,只有微微的起伏证明他微弱的呼吸,我忽然觉得四周空气都稀薄了,这小小的房间里盛满了病痛、伤心,我屈膝告退,不待四阿哥反应推门出去。
站在廊下,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说好要陪他玩耍的葫芦娃雪人早已经消融在烈日里,外面是艳阳高照,但再热的光只怕也温暖不了房间里渐渐冰冷的心。身后的门发出吱呀声又被迅速掩下,四阿哥从房里出来,抬手屏退其他人,走到我身边同样沉默地立着,见我眼泪直落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我。我转头看向他,他也是眼里含着泪。是啊,曾经寄予厚望的嫡子如今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只有屋外的树木长得出奇的好。
担心弘晖醒了没人照顾,我侧身越过他准备进门,推门时想起他的叮嘱,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拍拍脸,这才跨进门。
走到床前看见弘晖微微的动作,赶快扶他半靠在枕头上,弘晖见来人是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姐姐,你来了。”我拉着他的手,只觉得热的可怕,又摸摸他的头,温度还算正常,弘晖接着说“姐姐,别摸了,这些日子我可没少被各种折腾,每天都要喝苦的药,也不能出去玩儿。”他撅着嘴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