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老师是个朴素的中年妇女。她有一双很大的但不十分有神的眼睛。在她捧着书,在同学们中间来回走着领读英语时,一回身,总能看到她的眼球歪到一边,露出很大一片眼白,就像为学生们心上的理解做注释似的。
地里老师是个精瘦的年轻女人,讲课时习惯仰着头,翘着骨感的下巴,仿佛借此才能把她尖细的声音传送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她曾在课上说过,她们村地很少,一个人只有三分地,根本养不活人。如果地多的话,她可能就不出来教书,在家里种种地,带带孩子就得了。
生物老师比政治老师略矮略胖,一头浓密的黑发,爱穿黑色的皮夹克。年近中年,却一点也不油腻。他最大的特点是爱好书法。每次板书,他都气定神闲、一笔一画地练习着他的蝇头小楷。虽然看得人着急,但若当作书法现场观摩,倒也不失乐趣。
美术老师年轻漂亮,却只给他们上过两三节课。一次老师开会就在木沙他们教室里进行。老师离开后,在最后一排一个男生的座位上发现一张开会情景的圆珠笔素描,在同学们之间传阅了很久。这是他们在这个学校离美术最近的时刻。
音乐老师只在传说里,从未露面。计算机老师高大大方,除了徐鸣外,几乎没人能跟她搭上话。最后就是体育老师了,一个粗壮的喜欢吆五喝六的男人。操场破,被占课,体育课极少,又多自由活动,没能给人留下太多印象。
总而言之,所有的老师都叫木沙喜欢,起码没有叫人讨厌的。
可惜,木沙的成绩也叫他们喜欢,却不能使他们骄傲。
别的还好,第一次英语测试木沙就考砸了,才考了七十多分。课间赵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抖着她的试卷,关切地问:“怎么啦,才考这点?好多同学都比你考得好。这还没涉及语法问题,就点简单的句子和单词拼写。你不该考成这样。”
木沙倾着头,嗫嚅着低声应道:“我有点听不懂。”
“听不懂可不成。语数外三大科,哪科不好,将来中考都吃亏。英语嘛,多看,多听,多写,自然就懂了。课下多问问老师。王欢英语好,发音也标准,也可以向她取取经。别不好意思,同学嘛,互帮互助。”
多看,除了课本和试卷,也没什么东西可看。多听,英语老师倒是提了个录音机,给他们放磁带,可也不常放,确实不好意思去借。多写倒是可以做到。
木沙看着自己“狼狈”的英语试卷,如此思量了一番。不管怎样,单词拼写确实错得不应该啊。
好在,没过多久,木沙听着听着,脑袋突然开了窍,语法不再成问题。可是发音却成了一直复发,无治无愈的顽疾。
期中考试,木沙拿到了第一名。由于是开学以来第一次正式考试,学校还在教学楼门口召开了总结大会。
会上,年近六旬,头已秃顶的校长提到了木沙。他在台上说:“你们要努力学习,榜样就在身边。比如初一一班的木沙同学,除了语文外,全都在九十分以上。语文成绩也不错,考了八十九分。”
在一片“切”的哄笑声中,木沙脸蛋发烧,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校长大张旗鼓地表扬了这并不值得骄傲的成绩,这也让木沙明白自己身处的是怎样一个学校。
木沙想起自己被教育过的那句老话: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这句话固然没错,可发出的光能不能为别人所注意,那就得看自己身边有多少金子了。
木沙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没有金子,反正自己不是。她倒觉得自己是块碎玻璃片,无意间反射到成绩这片光,就成了耀目的所在了。这岂不是笑话。相比之下,很多同学倒显得更有希望,未来也更加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