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乘车出府,至升平坊。
魏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昨天夜里,弑君的嫌犯被人带走了约一刻钟!”
薛筝震惊看他:“你知道得不少啊!”
魏时哆嗦了一下,却是往她身边蹭了一点,软语柔顺:“我这眼睛、这耳朵都是为郡君生的,郡君需要我看见,我就看见,郡君需要我知道,我就知道……”
“行了!”薛筝哭笑不得地推开他,“这种事不是你能知道的,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魏时眼巴巴看着她:“郡君护我!”
薛筝摇头笑道:“你以后少打听这些,凭你这机灵劲儿,明哲保身足够了。”
“郡君不要阿时了?”魏时泫然欲泣。
薛筝懒懒道:“我要成亲了。”
魏时顿时神情鬼祟:“听说萧五郎近日同谢大姑娘走得有点近。”
薛筝惊讶道:“你不知道我最近同韦凝之走得有点近?”
魏时不解:“郡君同其他男子走得近不是很正常?”
薛筝“噗嗤”笑道:“你小心点,韦凝之可不是善类。”
“哦?那我是什么类?”
薛筝抬头看了看不知在墙头坐了多久的韦凝之,神色如常地对魏时道:“你回去吧,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话一说,气氛顿时缓解了许多。
韦凝之冷冷看着魏时埋头逃走后,将已经出鞘半截的佩刀插了回去,目光转向薛筝,却不说话。
薛筝笑了笑,道:“你该不是每天监视我吧?怎么到哪儿都被你碰到?”
韦凝之冷冷一笑:“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薛筝不以为意地朝他招了招手:“下来,我有事拜托你。”
韦凝之冷哼一声,然后下来了。
下来了却不走近,隔着一段距离冷冷道:“不先解释一下那个姓魏的?”
“他是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
“你过来,我告诉你。”薛筝再次朝他招手。
韦凝之这才朝她走来,一边走,一边冷冷道:“别耍花招——”
话没说完,便被扑了满怀。
软玉温香,熏人欲醉。
“别想蒙混过去!”韦凝之一面圈紧她的腰肢,一面冷着脸警告。
薛筝轻笑一声,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昨夜有人秘密提审秦归——”
韦凝之目光一震,却没有问是谁。
“——你将这件事回禀了太子……荐我爹主审弑君案!”
韦凝之猛地转头看她。
薛筝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眼下朝中大事,最急最重的有两件,一是皇帝丧礼,二是弑君案。
但这两件事虽然重要,却与朝政无关,若齐国公揽了其中一件,政务就要放掉一些。
至于放多少,就要看太子的意思了。
“这样合适吗?”韦凝之狐疑问道,“你该不是不想嫁了吧?”
他也不知道太子想让齐国公放下多少,可这件事他来做……那他还娶得到齐国公的女儿?
“怕什么?”薛筝忍俊不禁,“太子又不会把你供出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韦凝之还是很警惕。
薛筝笑着亲了一下他的脸:“透风了,我就随你私奔,如何?”
韦凝之眼睛一亮,随后又露出不解之色:“何必如此?太子也未必知道这件事。”
薛筝半敛笑容,又扯了扯嘴角,问道:“你看池四是个怎样的人?”
韦凝之想了想,道:“运气特别好的小姑娘。”
薛筝嗤笑道:“哪有人总运气好?还不是时时刻刻有人护着!”
“有人护着也是运气好。”
“那你看昨天的事,是她运气好还是有人护着?”薛筝问道。
韦凝之回想了一下,惊讶道:“你是说秦归?”
甘露殿内就四个人,死了两个,凶器在秦归手里,池四毫发无伤,看起来跟满地鲜血毫无关联。
“当年池四被姚氏余孽所掳,找回来的时候秦归也在,还断了一指,你说,秦归都能只身闯入禁宫,这样厉害的人,和池四一起落入劫匪手中,他断了一指,池四毫发无伤,为什么?”薛筝自嘲地笑了笑,“太子知道了,也还会顾念几分,要是让秦归说出什么来,就难收拾了。”
韦凝之沉默片刻,道:“你自己去说不是更好?”
薛筝翻了个白眼:“我进宫显眼还是你进宫显眼?”
韦凝之还是不太愿意:“万一薛公知道我告他的状,死活不肯把你嫁给我怎么办?”
“不是说了私奔?”
“你要是后悔呢?”
薛筝抚了抚额:“算了,我找萧五去——”
“你敢!”韦凝之眯了眯眼,突然将她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里屋,往床上一扔。
薛筝下意识挣扎起身,却被他捉了手腕,转眼便缚了起来,一看,这厮还真的随身带着那条红绫。
“给我生个孩子,如何?”他说着,将身覆上,眸光忽然温软。
薛筝被他压得心跳有些快,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是国丧期间。”
“那又如何?”他牵起绑着她手腕的红绳,在修长白皙的指间一圈一圈绕着,犹如当初她在指间绕着绑住他的红绳一样。
“怕么?”他问。
薛筝摇摇头,轻笑:“能不能先放开我?”
他笑了一声:“不能——”说话时,手上猛一用力,撕开了她的衣衫。
不能就不能吧,她和韦凝之似乎就是不能安安静静,但这样……也挺刺激……
闭眼轻喘,唤了他一声。
韦凝之没有回应,可能根本听不进去了。
薛筝不自觉扭腰躲避,轻声道:“韦凝之……你……你轻点……”
他身子猝然僵住——
……
大行皇帝小殓后,太子拒绝了柩前即位,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婚期延到二十七日孝满后。
随后,太子于武德殿召见三位宰相,令齐国公薛相主审弑君案,渤海公高相主修皇陵,而政务大权落在了萧相和几位副相手上。
池长庭可不就是副相之一?
“太子可真偏心!”她忍不住埋怨,哪怕当着池棠的面。
池棠怔怔地看着她,轻声道:“殿、殿下说,难为你了。”
薛筝忽然鼻子一酸,眨了眨眼,硬生生忍了回去,对着池棠嗤地一声笑:“殿下说?”
池棠别开眼:“是啊,不然还有谁?”
薛筝冷笑道:“是啊!还能有谁?某些人只会仗着太子的宠爱进谗言罢相让爵什么的!”
池棠涨红了脸,却将到嘴边的否认忍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冷漠道:“你说是就是吧!”
“你——”薛筝下意识起身要去捏她的脸,站起一半,又悻悻坐了回去,“我都知道了!”
父亲密会秦归谋算池棠的事,在韦凝之进宫报信之前,池长庭和太子就都知道了。
罢相,让爵,离京,不用池长庭说,太子自己就能想到。
是池棠劝了太子一句:“宰相退得不体面,也伤了天子颜面。”太子才留了父亲的爵位,也给了辞官的台阶。
薛筝从太子口中得知这些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大约是造化弄人吧!
舍不得,也回不去。
就这样吧……
从陈留侯府出来,毫不意外地看到韦凝之在门外徘徊。
韦凝之一见她便箭步上来,皱眉问道:“太子妃可有欺负你?”
薛筝被逗笑了:“她能欺负我?”
韦凝之犹疑道:“便是薛公退了,你也还有我!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薛筝听得直笑:“想什么呢?有没有你,都没人能欺负我!”
韦凝之皱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邪气一笑:“说得是,只有我能欺负你!”
薛筝脸一红:“滚!”扭身上了车。
韦凝之追上问道:“我今天去提亲怎么样?”
“国丧期间禁止婚假。”
“可过几天要是薛公知道了我……不让你嫁怎么办?”
“不是说了,不让就私奔!”
“现在就私奔怎么样?”
薛筝听得正笑,忽然眼前一亮,韦凝之掀了车帘进来,不由分说将她捞了出去。
凌空辗转,落在马背上,如箭离弦般冲出。
风过耳,送来路人惊喊无数。
她忽然想起那日绑着俊俏青年纵马入城时,她摸着他的脸调戏道:“跟我回府如何?”
他依稀回答了一句——
“好!”薛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