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然在乡下的日子，过的很是逍遥自在，一个人在山坡上玩，偶尔追追小猫，逗逗小狗，玩累了就倒在田垄上睡觉，睡醒了就到处溜达。要是实在觉得无聊透顶了，就找上几个同龄或者比她小的孩子一起，浩浩荡荡穿过村子，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由她发号施令，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挂帅打仗的穆桂英、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胸中尽是满满的燃烧不完的激情与抱负。这一年，赵嘉然六岁。

当时的她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憎会，怨别离”，更加不懂得伤春悲秋，她只知道自己是爷爷奶奶最疼爱的小孙女，起码在这里，是没人敢欺负她的。

记得有一次隔壁的隔壁的肖小豆抢了她的大白兔奶糖，隔天就被肖大婶揍得哇哇叫，就连隔了一户人家的赵嘉然都听到了肖小豆惨绝人寰的哭声。那一天，爷爷奶奶还罚赵嘉然站了一个小时墙角。

她不知道爷爷奶奶为什么要罚她，她所知道的就是，从那以后，肖小豆格外地不喜欢赵嘉然，虽然表面上不同赵嘉然讲什么，但私下总会和同学们说几句赵嘉然的坏话。从同学的口中，赵嘉然自然能知道这些，不过她觉得自己没有像肖小豆说的那样向家长告状之类的，所以她并不理会这些。

虽然赵嘉然每天都是开心的，但是在这个世上，谁还没有个屁大点的烦心事？那个时候最能让赵嘉然烦心的，大概就是每次她犯错时都会被拎出来当楷模教育的隔壁院子里大她三岁的顾擎天，以及“爸爸妈妈”这个话题了。

算起来，从出生到现在，她能记住的和父母见面的次数应该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那个时候赵嘉然在村上办的学校里读书，幼儿园的老师会在每个学期期中开一次家长会。本来，在乡下学校的家长会上，家长不到场是常有的事，可偏偏就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赵嘉然想起“父母”这一回事。

这一天，老师宣布要开家长会之后，赵嘉然开始有点小郁闷了，这大概是继顾擎天之后最能让她烦恼的问题了。回家的时候，赵嘉然一路上闷闷不乐，胸口像被堵着一块石头似的，闷得发慌。

走到村子口时，看见肖小豆和其他小伙伴围在一起，本就心情不大好的赵嘉然，淡淡地扫了一眼人群后，拉紧书包带子打算从旁边走开。肖小豆眼尖，看见赵嘉然要路过他们，便吊着嗓子叫住她：“诶诶诶······这不是赵嘉然吗？”赵嘉然没好气地转过头：“干什么？“

“明天可要开家长会了。”鉴于以前抢了赵嘉然东西后被毒打的经历，肖小豆和赵嘉然讲话都带有怯生生的味道。

“我知道啊！”赵嘉然白了肖小豆一眼。

“其实我是想问，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咋从来没见过你爸妈呢？”

“······”

一时之间，赵嘉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肖小豆这个问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赵嘉然拉紧书包带，打算绕过他直接回家。

这时候，从肖小豆背后窜出一个男孩子，胖胖的，脸颊上黑红黑红的。由于村里读书的孩子不多，学校里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不巧，这个黑红黑红的小胖子和赵嘉然、肖小豆算是同班同学。

赵嘉然自然是认得他的，是经常和肖小豆在一起被赵嘉然欺压的对象，住在村西头，好像是叫什么王帅来着，平常在学校里总是有擦不完的鼻涕，看起来也是熊笨熊笨的样子，反正在学校里没少被赵嘉然捉弄。好了，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被王帅抓到了赵嘉然的小辫子，被欺压了这么久，人家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她的，王帅笑脸嘻嘻地说：“哈哈哈，赵嘉然，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你是没人要的小野种吧？”

赵嘉然什么都能受得住，唯独听不得这两个字。虽然还没有正式接受教育，但平常听村里其他人说起时，赵嘉然也是能大概清楚这个词的意思的。

赵嘉然当即脱掉自己背上的书包砸向王帅，“我才不是野种！我有爸爸妈妈的！你别胡说！”小姑娘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说。

旁边聚了好多等着看热闹的人，加上又都是平时一起玩耍的伙伴，被赵嘉然一砸，小胖子涨红了脸。

大概是觉得在众人面前不能被一个小丫头给镇住失了面子，便不服气地反问道：“如果你不是野种，那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你就是没人要的野种！”

谁知赵嘉然也是个有脾气的主，直接扑上去朝着小胖子挥拳，小胖子也没想到赵嘉然会真的动手，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哭，双手只顾着抱头护住脸。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子都被赵嘉然吓着了，见这架势，也没人敢上去拉开她。

那时候顾擎天在村里的学校读三年级，会比没正式授课的幼儿班多上一节课。等他赶到现场时，赵嘉然正骑在小胖子身上边打边嚷嚷：“看你还说不说！还说不说！”顾擎天上前拉开她，一手拎着她脏兮兮的衣领，一手拿着她的书包，把她从小胖子身上扒开，拖出人群。

从村口到赵家门口不到五分钟的路程，被顾擎天拎了一路的赵嘉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更别提掉一滴眼泪了。

临到家门口时，顾擎天把书包还给赵嘉然，顺带捋了捋她的衣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轻轻把她脸上的泥土擦掉。

“痛吗？”顾擎天摸摸赵嘉然脑袋。

赵嘉然点点头，不说话。

“为什么要打架？”顾擎天看着赵嘉然问。

赵嘉然低下头，双手拉着自己书包的带子，定定地看着脚上脏兮兮的小皮鞋，她还记得爷爷奶奶刚给她买回来的时候，她还舍不得穿来着，这样子回去，爷爷奶奶肯定会罚她站一下午墙角的······想到这里，赵嘉然竟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怪难受的。

“嘉然？”见赵嘉然低着头迟迟不开口，顾擎天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