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盛星继女”
“你看她”
哪怕他们的讨论声若蚊蝇,姜晓棉一踏入图书馆,这些流言还是细窜着钻进了耳朵。
他们的目光,嫉恨,鄙夷,像一道恶毒的符咒,把姜晓棉定愣在原地而他们嘴角泛的蔑笑,如一群幺么小丑。
“也许,就像叶窕说的那样,等他们腻了,就会闭口。”姜晓棉眼瞅后,微微呼气,说服自己,不让心思被他们左右。
拿了一本专业相关的书籍,她挨在偏僻寂静的角落里,纤弱的身躯恨不得与墙合二为一,好让人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我坐在书架背墙这个角落,大概没有人会看到我吧。”姜晓棉心中想着翻开书来瞧。
稍旧的书本,纸张边缘卷陈得有些泛黄,翻阅过去,黑白的线条,彩绘的服饰,不同风格的设计,却清晰可观,让人的视线如触新物。
姜晓棉触摸到这些,她总这么想,翻的不是书,而是梦想。
锦织华缎的公主裙,是每个女生从小的梦想。
在环堵萧然的姜家,则是姜晓棉赤裸裸的梦想。
小时候,父母倾尽了家珍,让姜晓棉到贵族学校里头汲取知识。那儿的富家女总穿着漂亮的罗裙,配着花边洋袜,一双崭新亮丽的女童皮鞋,踩响着高高的骄傲,她们的脸面上尽显得意洋洋。
那时姜晓棉的眼里布着尘土的颜色,拨出一层羡慕的灵光微微地闪跃,妈妈老是告诉她:“将来你读书有出息,就能穿好看的衣服!”
那时候才二年级啊。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白色的纱裙,在一次班级朗读比赛,姜晓棉只能穿着家常的旧花色布裙。后来因为她的裙子特别显眼,就被扣下了服装不统一的分数,拖了班级后腿。
为此,班上的同学都埋怨她。
大家都穿着那般漂亮的衣服,居高临下地埋怨她。
姜晓棉的小念头便由此衍生,小小的脑袋瓜儿装着大梦想:“以后我要让她们所穿的漂亮衣服,都由我主宰!”
哈!如今她回想,那时候的自己带着有限的视野,无知地轻狂,那是人生的铺垫。
诺大的图书馆,落针可闻。
徐子凡迈着轻矫的步伐下了楼梯,撇见对面的角落里,隐约露出一丢衣角,他挪了挪身子细看,意图把视线扩得更远。
“好好的凳子不坐,谁会选择这么背暗的角落看书?”徐子凡正纳罕时,见姜晓棉起身往书架换了一本书后又坐回原地翻看。
不苟言笑,面冷如霜。徐子凡对姜晓棉的看法只能用这八个字来形容。
“巧笑倩兮”,如果让他站在男性的角度来看,大家不都应该喜欢爱说爱笑的女子吗?
“能让向冬漾跟韩非然争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在我看来,倒没什么意思。”徐子凡心想着出了图书馆,踩着单车漫不经心地往目的地驶去。
单车轮子碾过细碎的小石子,前面的岔路口正要拐弯时,跳蹦出一个穿长裙的女孩,她正欢捧着一小束白色风信子,玻璃瓶儿灌了水,明澈地浸着白须长的花根,女孩只喜得转弄手中的束花,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拐角。
虽然徐子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并且按了刹车。
还是听到了那女孩的惨声尖叫,紧接着“砰”的玻璃碎响,她手里的束花跟着人趴落在地,水漫过碎玻璃,满地顺溜流去。
“该死!我忘了刹车失灵还没修!”
单车跌在地上,那轮子还持着惯性转溜溜,直到气息奄奄。
徐子凡忙扶起面前被撞倒的姑娘,拼命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叶窕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不确定地叫出眼前人的名字:“你是徐子凡?”
徐子凡顿时又羞又愧:“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注意看,你有没有伤到哪?”
“别紧张,我没事的。”叶窕说着挪动了一下腿脚,还是没防住一阵疼痛:“啊!”她稍提了一下裙角。
徐子凡见她的膝盖都被磨破了,扶着说:“我送你去医务室,赶紧消毒包扎一下,否则感染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没事的,这点小”
还没等叶窕说完话,她觉自己身子一顿轻,原来已被徐子凡抱起,走向医务室。
好陌生的气息,一路上贴得那么近。
“医生,她摔伤了,需要处理一下,麻烦你了!”
医务人员走来看时,为叶窕上了碘伏。
忽觉一阵刺疼,叶窕不禁叫了一声。
“是不是很疼,都怪我!”徐子凡耷拉着脸色,在旁边自责。
叶窕咧咧笑着不当一回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又不会骨折!”
“同学,好了,回去以后尽量不要让伤口沾水,等它慢慢结痂以后也就没事了。”
徐子凡搀着叶窕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忽传来叶窈的声音:“小窕,你怎么了?”
“是我”徐子凡正要承认错误时被叶窕一句话打断:“姐姐,是我不小心摔倒后徐同学送我去的医务室。”说完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徐子凡。
“喔,原来是这样,那就谢谢你了。”叶窈朝徐子凡挑了下轻蔑的神色,客气了一句后扶走了叶窕。
剩下徐子凡在原地愣得跟个木头人一样不知所措,两分钟后被赶来的向冬漾撞回神,“子凡,你的自行车怎么随便停在路边,我找了你半天。”
向冬漾推着车给他,又提醒道:“你的刹车怎么还没修好,当心出事故!”
“你来迟了,事故还真发生了。”徐子凡摆摆手无奈,又问:“你是不是要去找姜晓棉,我见她在图书馆一楼。”
“嘿嘿!”向冬漾咧嘴一笑,赶着步伐跑去,“谢谢你了,看来这自行车还把缘分送到了,我走了!”
此时,姜晓棉正安然徜徉在书海里,忽有口哨声轻轻传来。
至今为止,只有向冬漾会在她面前嘟嘴吹口哨。
姜晓棉的视线仍然凝聚在书页上,头也不抬地说:“这里是图书馆,请你闭上口哨嘴。”
“喔。”向冬漾尴尬着捂了一下嘴巴,又低下身子蹲在她面前,小声问:“那儿有座位,你为什么不坐呢?”
姜晓棉假装他是透明人,并没有回话。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向冬漾收了书本,拉着她出了图书馆。
一路人的目光,时不时向他们集聚。
学校的湖边,垂柳的枯色还抹留疏淡的绿意,它刻意掩起冬的颜色,舞着身段飘淌在湖面上,触碰了忧伤,又把忧伤漾成一圈圈散去远方的波纹,平静,消失不见。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向冬漾两个字道:“看湖。”
“湖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看书。”姜晓棉说着就要往回走。
却被向冬漾一手拉住:“你心里的不快乐,书不会帮你解决。”
“书不会,你会啊?”姜晓棉微微蹙眉,看他如何回答。
向冬漾捡起石头,往湖里头用力地扔去,传来“噗通”的声音。
“每次,我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来这里扔石头,把所有的坏心情都当做石头扔到湖里,让它们通通沉下去,一辈子无法翻身!”
向冬漾的做法,无异于路边跌倒的小孩哭着要打石头。
两个字,幼稚。
姜晓棉只认为是无稽之谈,冷问:“难道你的坏心情就变成好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