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差“许草莽”狞眉瞪眼,毫不客气:“又让我审?你是判官还是我是判官?”
姬铭笑了笑:“咱俩都是。”
又是这个说法!小鬼皱皱眉,再仔细看了看姬铭,口中喃喃:“你不是里玩的么?自己又不玩......”但未在诘难,转头望向第一个喊冤的游魂:“喊冤何人、冤从何来、讼告哪个,讲!”
比起六十三只蝗虫被烧、来地府状告农户的荒唐,这一堂也好不了多少,‘苦主’是条蛇,蛋被老鼠啃了,它咬了老鼠一口,老鼠中毒勉强逃走,它紧追不舍,不料眼看就要追的时候,自己又被一头小鹰抓走,蛇要状告的就是那只鹰:“鹰吃蛇是天经地义,若在平时小的死而无憾,也不敢求大人升堂问审,可那狠毒鹰隼抓我之时,正是我大仇将报的一刻,小的实在实在不能甘心...哪怕它晚杀我片刻,让我能先把老鼠吞掉、报了孩儿大仇也好。”
“呸!”“许草莽”唾骂:“说到底还是鹰吃蛇,你有何冤屈!来呀,先给我打三板子,再绑下去,留待时辰到时送入油锅!”
若是判官大人传令,自有鬼差应命,可他喊喝就不那么灵验了,周围差官都不理他。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的,一声喝应响起,判官大人的女官“浅浅”跑了出来,把蛇魂按趴在地,随便从旁边鬼差手中抢来块板子,乓乓乓打了蛇魂不轻不重的三板子。
从眼前说,是姬铭授命“许草莽”审案,小鬼差的吩咐,别人不应她浅浅也要应,这是姬铭的脸面,她一定得撑起来。
而除此之外,“浅浅”心中还有一重大义所在:比我还矮的人,得帮。
这位贵人一动,其他鬼差忙不迭来帮忙,有人把铁链往蛇魂颈子一套、拉着它钻入地下。
旧案揭过,再问新案,接下来几桩案子,也都没什么新意,了不得就是过程曲折离奇些,根底还是‘天经地义’,小鬼差审得极快,前后半个时辰,一连八个‘苦主’挨板子、被带下去等着下油锅。
其间姬铭曾问过牛头马面,“许草莽”审断的如何,两个鬼差都点头称赞‘比着当初刘大人还要有板有眼,绝无问题’,一品官袍在身,姬铭辨得出他俩不是包庇同僚,而是真心称赞。
再到下一堂,牛头又低声对姬铭道:“大人,轮到那个‘人’了。”
对人魂“许草莽”也没有丝毫客气,开口问案,很快就问明白事情经过。
游魂生前名唤刘铁,人如其名,铁塔似的一条大汉,村中少年里力气最大,农闲最喜欢光着膀子和小牛较劲。不过他力气虽大,人却老实本分,甚至还有些窝囊。
刘铁出身普通农户,家境普通,若他安心务农,至少吃穿不用发愁。可少年志气,不愿一辈子面朝黄土背向天、更不想辜负了天生的一身好力气,十六岁时他便离家,进城去讨生活。他运气不错,没多久就被城中一位小有名气的赵石匠相中,收做了徒弟。
刘铁不惜力气、双手也算灵巧、再加他心性宽厚,相处下来深得师父喜欢。赵石匠曾有一位爱妻,可惜体弱早夭,也未留下一子半女,石匠思顾亡妻,终身未在娶亲,干脆就把刘铁收做义子。
赵石匠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一个光棍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家境颇为殷实,又过了几年,刘铁二十出头,年纪不小了,他出钱出房为刘铁张罗了一门亲事。
是师徒、也是父子,有积蓄更有手艺,日子过得富足踏实,本来一切都好,不料刘铁三十那年,一向身体结实的赵石匠患病卧床,撑不到一年撒手人寰。
他留下的家业落在了刘铁身,又过了不久,一天晚刘铁不止中了什么邪,一向大觉无梦张眼天明之人,子夜时分觉得一阵心悸,醒来了。
转头一看,妻子刘陈氏并不身边,正要起身寻找,忽听得卧房门外低语声传来,妻子正和一个男人小声说话。不听则以,听到了刘铁只觉天旋地转,原来师父是被妻子以慢性奇毒害死,此刻她正和姘夫商量着再给刘铁下毒,那边能顺理成章地夺了这份不薄家产......
“浅浅与“刘一阳””在旁边听着,彼此对望一眼,“浅浅”阴声说:“江湖中人吧。”
他们闯荡江湖数年,人世间的勾当他们了解甚多。慢性发效、且让一般郎中察觉不到的毒药,普通人弄不来,这是江湖黑道才有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