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之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逛回了家。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杨柳依依,桃花已谢。王凝之的小院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再过不久,就会变了。满地桃花落,让王凝之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和,她。
桃花树下,一身红衣的少年,拉着他心上人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心上人答:“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只是,桃花已谢,你已不在。当年我们许下的誓言,终于被时光掩埋,成为无人知道的秘密。
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因为再过不久,我将娶妻。我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只愿来世,你我还能相见。细雨蒙蒙,微风吹来。两只燕子飞过,一如当初的我们。
不知何时,王坦之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他身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王凝之转头一看,笑道:“在想我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王坦之想了想,低头在王凝之耳边说:“佛曰:不可说。”
听到这话,王凝之翻了个白眼,伸手打了他一下,笑骂道:“不说就不说,谁乐意听你讲。”
两人走进屋里,跪坐下来。“桓大司马是个怎样的人?”王凝之问道,王坦之在桓温手底下做参军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你也想去?”王坦之挑眉,“他人如何,你不清楚?”
王凝之笑了,“也是。我有那个打算,不过不是现在。时机未到。”
王凝之看着窗外的小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你这话在外面可是说不得的。”
“这不是外面,你也不是外人。”王凝之看向王坦之,神色无波无澜。“我也是。”王坦之道。
“我在刚来的路上遇见你大兄了,他好像越发不好了。你…”王坦之担忧的看着他。
“我没事,我都想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想陪着他,好好的过日子。倒是你,你爹怎么样了?”王凝之招来婢女上茶,茶水很涩很苦。
“好得很呢,外面都是瞎传的,原本他是要来的,只是族中有事,就没来成。”提到阿爹,王坦之倒是蛮高兴的,眼里都是好看的光彩。看见桌子上的茶,王坦之一阵嫌弃,“叔平,你可不要跟我说,你家里连坛酒都没有。”
魏晋南北朝,不论男女老少,皆爱饮酒。只是王凝之平常喝的都是茶,习惯了。
王凝之干咳了一声,让旁边的婢女换成了酒。王坦之直接拿起酒坛子喝酒,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打湿了衣服。他也不在意,喝得高兴了,便开始唱《离骚》。唱几句又停下来,说:“叔平啊,这酒不错。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看着王坦之喝完了一坛又一坛酒,还边喝边唱,不过唱的怪好听的,王凝之实在摸不准对方到底醉没醉。
“喝酒都不叫上我!”王凝之看着郗超走进来,看着他坐下,看着他拿起酒坛子,再看着他喝醉。嗯,这下是真醉了,都倒地上了。
屋子里酒和桃花的香气混和在一起,两人醉鬼躺在地上。王凝之唤来下人,将两人送回房间。在家里,他素不喜下人跟着,此刻的院子倒是安静。
雨不知何时停了,两只燕子站在桃花枝上,叽叽喳喳的。王凝之走进书房,书桌摆在窗台旁。要再添个桌子了,他想,还有一些东西,也要收拾了。
王凝之搬出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有厚厚的一层灰,想来是很久都没有人打开过。他拿出帕子,擦了擦灰尘,擦了很久,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将箱子搬到桃花树旁,有一个小铲子,也在那。他拿起小铲子,挖了很久,将箱子放进那个挖好的坑里,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