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概是个注定无法让内心平静的日子。
空气中带着某种躁动不安。
时间为晚上19时47分,多云,无风。张显月一如既往地背靠在阴暗小巷的一个角落里,利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外面大广场上的荧幕。
张显月正在给人望风,而注视着广告荧幕是他少有的乐趣之一,因为这是仅剩无几能窥见到外面世界生活的渠道。在大荧幕上正播放着一队少女偶像的音乐,看着能唱能跳脸上带着微笑的女人们,他的内心多少平静了些。
在死气沉沉的城市里面平日里连一份笑容都看不到,但至少电视荧幕上有个会对自己笑的人也是一种救赎。
“喂,如何了?”看到矮个子的约尔走到自己身边,张显月向他发问。
约尔的身上还溅着血迹,他瓮声瓮气地回答:“小意思,几下就全招了,都是些不懂规矩的新猪肉。倒是你,让你望风咋就天天盯着个广告荧幕?”
“假装是一个只对广告有兴趣,而不是望风的人嘛。”
“就爱强词夺理。不过像这样整天就盯着广告啥也不干的人,是有不少。他们的内心已经死了,也就只剩下做梦一途。”约尔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我说,教训几个不知死活的新猪肉有必要做得这么隐蔽吗?”张显月看了一眼约尔那身连衣服都遮掩不住、整个暴起的肌肉,还有那沾满血迹的拳头,继续说道:“满大街都能看到的事情,就地打一顿不就好了?”
新猪肉这个词是刚刚被扔到这个城市的犯罪者们的统一称谓。
“……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约尔想了一下,耸肩摆手,“管它呢,大概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好吧。老大让我去联系一下收购商那边的人,说即便是人渣身上也有不少值钱的零件,可不能浪费。”
也就是说下手太重,不小心打死人了。不过在这里也只能算是平常无比的小事,比天气预报还更不值得让人关心。
“我不用出场了吗?”
“不用,你就在这继续看风景吧,完事了我会喊你的。”
“嗯,我知道了。”张显月摆了一下手,表示他明白了。
“不过那些人还真是不幸呢,刚被送到这里正要展开新生活就被锯成几块,不过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是活该的。”留下一句叹息,约尔转身去就真的走了。
“确实是不幸。”张显月把视线从闪烁着霓虹光芒的繁华广场移回到阴暗小巷中,他这种人也就只有被黑暗包裹的时候才能感到安心。
从小时候开始张显月就天生比其他同龄人壮上一圈,等他十岁的时候就连他的父亲都比他矮上一个头了,等到了十四岁时候就已经没有能管教他的人。张显月一直不懂为何身边的人都这么惧怕他,直到某天他和别人打了一架。对方似乎是个散打冠军,现役选手,还兼任某个道场的教练。
双方具体斗殴的缘由张显月已经想不起来了,就连那个男人叫什么和长什么样子都早就被抛之脑后,他就记得自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脸部挨了几下正拳,流了点鼻血。于是张显月生气地把那个男人的手脚折断,把他整个人都扭成圆球丢在道馆门口。随后这件事引发了一场大骚乱,上百号人满大街寻他要报仇。
只是学武之人大多都是带有傲气的,既然教练是单挑被打残,那他们也要单挑报复回去。直到这时候张显月他才发现,除他之外的人类都太过脆弱。那简直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在之后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战斗中,单挑变成混战。待警察赶过来时候张显月重伤十几个人,仅受一点皮外伤。
一时间名声大噪,家人也断绝了关系,待张显月出狱之后就再也无人敢招惹他了。
那年张显月二十二岁。
但凡有他看的场子,大多数时候只要站出来就足够震慑四方,生活中连一点刺激都得不到的张显月一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郁郁不得志的他,最终因为犯下的诸多恶行,作为社会的危险因素而被送往善改之都艾尔茵服刑,当时还有不少社会团体来看望他,希望他能够改过自新成为一个好人。
官方把艾尔茵宣传为一个充满光亮且幸福的宜居善地,拥有无数用昂贵资金打造出来的设施、专业的心理辅导人员、配套各种科学的治疗方案,是专门为各类重刑犯人改过自新而设立的特大城市。
但当来到踏上艾尔茵土地的时候,张显月才知道他被骗了。这里早已变成了无法无天的人间地狱,是一座永远无法离开的流放之地。
身后的风突然起了扰动。
张显月猛地转向身后,举起的拳头把身后的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