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开着车往城里奔去，沿途一片漆黑。车子进了城区，才见到路灯。

李明把车开到市一医院，急诊科里有值班医生和值班护士。值班医生简单地问了情况后，一边办理相关手续，一边对李明说，你先交五百元，然后把病人推到对面楼的二楼做ct检查，结果马上就会出来。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富儿患的是急性胰腺炎。

急诊科医生对李明说，你把病人推到胃肠科住院部，我这就跟胃肠科的值班医生联系上，赶快住院，耽误不得，

李明刚把富儿弄到病床上躺下来，值班医生和护士就拿着药水和抢救器械进来了。

护士很熟练地给富儿挂上点滴，医生在一旁询问富儿有关病情。富儿还是那样，不停地呕吐，叫喊着肚子痛。医生将一根长长的导管经过富儿的喉咙插入腹部，富儿的呕吐加剧，却这时已经什么也吐不出来了，额上大汗直冒。折腾一会儿后，富儿想上厕所。李明和富儿老婆一人举着吊瓶，一人搀扶着他去了厕所。富儿在厕所里一顿狂泻。

再回到病床上，富儿的感受似乎好了很多，他不再那么折腾。到天亮时，富儿睡着了。李明和富儿的老婆两人都不敢休息，就坐在床边打瞌睡。

到上午医生查房时，医生说富儿的病情稳定了。医生对李明解释说，急性胰腺炎这个病，来势汹汹，死亡率非常高，严重的可以达到百分之五十。这个病主要是与长期饮酒、暴饮暴食及劳累等因素有关，富儿这次也算是抢救及时，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在晚一点，恐怕没命了。

医生嘱咐李明说，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要抽烟，不要喝酒，生活要有规律，不能饱一餐饿一顿的。

富儿老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坐在床边对富儿说，爹爹啦，你这条命是李明捡回来的，你得要好好感谢李明。要不是他，你昨夜就见阎王去了。

富儿不停地点头，有气无力地回答说，嗯，嗯。

李明对富儿老伴说，富儿哥小时候总是带着我玩，处处照顾我，有人欺负我，他就帮我，他还救过我一命。我这次帮了他，算不了什么，可能我们两个很有缘。

富儿老伴说，小时候那点事算不了什么，你这才是大恩大德！

富儿的老伴想想就觉得后怕，她说了好几个“要不是”，要不是李明在塆里住，她一个老太婆真是不知道怎么办；要不是李明有车，也不好办；要不是到了大医院，爹爹可能没命了-------。她逢人便说，李明是富儿的恩人，是他们家的恩人。这做人啊，莫怕帮了别人；帮了别人会得到回报的。

富儿发病的这件事，对李明的触动很大。他想起小时候同村的一个伙伴，这个伙伴一直住在村子里，有一天早晨突然感到胸口痛，痛得受不了，就跟老婆打声招呼，自己步行到镇上医院去看病。刚刚走到医院门口就倒在地上，很快一命呜呼。医生检查后确认，他是死于急性心肌梗塞。医生说，急性心梗发作，如果处理得当，救治及时，一般死不了人。他当时如果平躺着不动，打120急救，等医生来抢救，十有八九没有问题，他的年纪也不大嘛。他不该走这么远的路，他的老婆也是太大意了，骑个自行车把他推来，也比走那么远的路要好。

李明觉得，对疾病的认识不足和医疗条件的落后，这是农村的一个普遍存在的夜歌现象。很多人就是“医盲”，自己得了病都不知道这是病。很多人没有健康意识，发了霉的东西也敢吃，还说，“不干不净，吃了不得病”。很多农村人一辈子没有做过体检，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叫体检。只有病得不能动弹时，才去看医生。有的不看医生，去烧香磕头，求神拜佛。

李明突然想到的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假如自己一个人住在乡下，哪天遇到了富儿这种情况，哪个能把他弄到医院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不只有等死么？

李明所住乡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就算你打120，救护车可能找不到方向。富儿这次不是碰到李明，他连医院都去不了。就算去了乡镇医院，医疗条件和技术条件那么差，看不了病，富儿一样危险。

李明忽然对自己回到乡下养老送终的这个打算产生了动摇。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头脑发热，或者一时兴起。至少，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的老婆当初反对他回乡做屋，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还好，目前还在适应阶段。李明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地说道，不用急，走一步，看一步，有的是时间。

富儿住了七天院就痊愈出院了。李明开车把他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