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之,你的时辰到了。”
陆道之刚刚睡下,睁眼时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真切,四周罡风冷的彻骨,只能隐约看出前方有个青衣道人在向他招手。
“不知道长有什么事情?”陆道之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感觉脚下生风,不一会便追到一处山林。
“我问你陆道之,哪吒老爷请你去翠屏山做官,造福一方,你可愿意。”
陆道之看向那人,对方身上白光冲天,他不敢靠前,远远瞧着轮廓模糊不清,只能大体看出对方穿着一件青色道袍。
“恕难从命,我家祖辈都在陈塘关上任职,司掌库房文书,听王命驱使,我只知有商王,不知有哪吒。”
陆道之心下不悦,他家族世代司掌陈塘关文书往来,恪尽职守,怎么会做出另投他主这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这人好生无礼!
不过陆道之依旧觉得哪吒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偏偏想不起来,好像近期许多事情都忘了一般。
李文颔首,随后又开口问道:“只怕你说的未必和事实一样,你真的有恪尽职守么?我且问你:盗贼背着游徼去偷盗,得到十五钱,应当加以什么罪名,又如何处置?”
陆道之一阵失笑,这问题对他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于是负手道:“这是犯了盗窃罪,要返还赃物,男的罚做城旦筑城三十日,女的罚为鬼薪,伐木十日后到鬼神面前悔过。”
李文没有答话,脸上看不清表情,判官涉及刑罚要务,不能草率,“我再问你,有人偷牛,偷牛时身高六尺,一年后被人发现,再加测量,身高六尺七寸,应如何论处?”
“偷牛时是六尺,按照王命算作孩童,只予告诫不予处罚,一年后发现时六尺七寸,已经成年,当罚做城旦。”
李文又想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向对方询问:“父亲偷盗儿子应如何处置?”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按理来说,父亲偷儿子肯定是盗窃,按大商的律法轻则充为城旦,重要削去鼻子或耳朵贬为奴隶,这是人情和法理之间矛盾。
陆道之艰难思考,良久之后,方才慎重回答:“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没有父亲哪来的儿子,孝道如此,父亲盗窃儿子,非是行盗,当不予处理。”
李文听后不置可否,又问:“有人在律法更新前偷钱,在律法更新后被抓住,又如何处理。”
“成汤天下依仁德治理,两律相比,自当以轻者论处。”
李文对陆之道的回答十分满意,现代社会的基石就是法律。他虽然不懂法律,但作为现代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接触法律带来的保护。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法律,应该是社会的良心。
“跟我走吧。”李文站在高处,转身便要离去。
陆道之神情坦然,并不跟上,而是再次婉拒,直言道:“我家里还有别的事情处理,没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你可是忘了哪吒么!”
李文轻喝一声,声音不大,但在陆道之耳中却惊雷滚滚,瞬间炸裂。
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陈塘关四周海水滔天,十几丈高的海浪浮在关上,随时会倾泻下来。
陆道之在及腰深的水中不断奔走,带着家仆从匆忙搬运竹简,这是陈塘关的历代文书,即便海浪落下,也要保全它们。
后来,他听说那场洪水是李总兵的儿子哪吒带来的,哪吒自刎了。
不过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那些被水泡过的竹简,他要尽快将这些书简重新刻下,要不然这些书简很快就会烂掉。
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巫医摇头,接着跳起象征沟通的傩舞,向上天祈求帮助。眼皮好重,好想闭上,太累了,哪怕只是休息一下也好。
他闭上了双眼,紧接着耳边传来家人的哭声。
“陆道之,你的时辰到了。”
陆道之终于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所以才被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