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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身世

陆博言听到她的话,反而松开了她,牵起她的手带她去了书房,凌筱幽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感觉到他看似平静的背后,正极力压抑着惊涛骇浪。陆博言松开她,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自书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照片看着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扔了又捡回来的,照片上一男一女,女人三十岁左右,穿着素色旗袍坐在木椅上,宛转蛾眉,清丽脱俗,气质高雅,男人看着比女人稍大,穿着西装三件套,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搂着女人肩膀,立于她身后,风姿卓越,眉目英俊,目光宠溺的看着女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凌筱幽觉得陆博言与照片中的女子有几分相似,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女子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落寞和勉强,”这是我爸妈。”陆博言站在她身后,话中饱含眷恋,“那你像妈妈。”“呵呵呵。”他突然笑了,极尽讽刺和冷淡,“我更像爸。”凌筱幽奇怪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照片上的男人,并不是非常像啊,仅仅额头看着有几分相像而己,“我的生父并不是他。”他说的很慢,凌筱幽心中一惊,“而是他弟弟,我名义上的叔叔。”凌筱幽猛的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缓缓诉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5岁之前,我也曾生活的和其他人一样,无忧无虑,家境富庶,父慈母爱,从未想过这种生活会在一夜之间颠覆,那天,狂风暴雨,我母亲带着我午睡,他突然闯了进来,母亲怕吵醒我,拼命推他出了房门,在画室外,我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和请求声,她求他放过她,不要再来纠缠他们,他想要的都可以给他,但他不同意,他说他只想要妻子和儿子,他说这些原本就该是他的,是我父亲抢了他最爱的女人和儿子,他不甘心,他要夺回一切,母亲一直在哀求着,哭的很绝望,母亲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如果他现在要说出所有的事,会害死所有人,会让他们的儿子在这个世上再无颜面存活下去。他们在争吵,在互相安慰,没有人注意到站在门外的我,更没有听见父亲进门的声音。”陆博言越说越激动,颤抖的双肩,紧握的双拳,无一不显示出他正处于失控的边缘,凌筱幽轻轻握住他双手,“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陆博言做了个深呼吸,缓缓睁开眼睛,”我没事。”凌筱幽倒了杯水给他,他捧在手里,并没有喝,良久,房间里静的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陆博言终于再次开口,”后来,父亲上了楼,把我抱回房间,他去了画室,我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听到父亲和那人打了一架,冲了出去,母亲不顾一切的去追他,再后来,他们的车子滚下了山,一夜之间,我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说的很乱,凌筱幽却听懂了,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言语表达,这些只会出现在每晚八点档偶像剧里的剧情,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而这个人,还是陆博言,她30年的人生中从没有经历过这些,虽然家境普通,但父母恩爱,和睦幸福,她觉得现在再多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陆博言独自背负了二十几年精神的枷锁,现在她想替他分担,与他一起承受,然而她除了能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其他竟然什么都不能做,她自责,愧疚,惶惶不安。

陆博言看着她,感受到她心里所想,今天自己追寻了十几年的人终于找到了,他迫切的需要发泄,需要倾诉,而他的失常,吓着了她,”对不起,吓着了吧,不要有压力,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太笨了,都不知道如何去帮你。”陆博言看着她,她同情的表情掩饰的并不好,其实他根本不需要,苦笑着揽过她的肩,这次她没有拒绝,”其实我早看开了,不然这么多年,早进精神病院了。”凌筱幽看他还能开玩笑,也故作轻松的说:”所以这些天你神出鬼没,都在忙这事?””怎么?没见到我想我了?””你这人时刻都这么自恋吗?”她白了他一眼,陆博言笑着收起脸上的不正经,认真的继续说给她听,”他最近回来了,当年爷爷怕我出事,亲自教养我,直到我出国,但是18岁那年,我成人礼上,收到了那人无邮寄地址的一盒光带,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用镜头记录了他们美好的青春时代和纯真的爱情,他说该正确认清当年的真像,他说他才是我的父亲。”陆博言平静的说着,”我不会相信他,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抱着我坐在院子里的秋牵上等父亲下班,她说这样父亲一进门就能看见我们,那时候她是那么依赖着父亲,话语里的爱恋毫不掩饰,她的画里,从前出现最多的是她最爱的花,后来逐渐就全变成了父亲和我,我看到她在做画时,深情而又专注,那么自然,真实,这样的她,怎么会去背叛父亲,怎么忍心去伤害他。””那,你有没有去问过那个人?””呵呵,我当然想当面去质问他有何居心,没想到他会在一出事就立马离家出走,我不确定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大概他自己也知道,他要不走,恐怕陆家也己没了他的立足之地,这些年我满世界的找他,他却像消失了一样,我甚至一度怀疑他己经死了,后来我想,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落到居无定所,东躲西藏的地步?我父亲活着时,他就从没掩饰过他的野心,只是碍于父亲是长子,家族内定的继承人,又向来稳重谦和,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即使这样,他在外也一向风头压过父亲,爷爷不想兄弟反目,大多数时候也就给些不痛不痒的训斥而已,我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估计就是陪我母亲画遍世界各地。”他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如同在娓娓诉说说一个凄美的故事,”从那以后,我便会不定时的收到一些来自不同地放的信件,大体意思是希望我不要忘了还有个生父吧,所以我才猜测他定是不甘心,时刻提醒我他的存在,但又不确定我的态度,故而一而再的来试探我,去始终不肯露面,那时我就想,或许只有我越耀眼,越风光,站立点越高,才越能刺激他,因为这些原本应该都属于他。”凌筱幽听到这,突然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脱口而出,”所以你以前频繁以各种方式在媒体暴光,就是为了引他出来?“陆博言赞许的朝她点点头,“那他这次怎么肯出来的?陆博言声音空灵,目光悠长,“今天是我母亲50岁生忌。我的人前几天就发现他回了龙城,那么他今天肯定会去墓园。”“你们见面了?”凌筱幽语气肯定。陆博言冷笑了几下,眼中浮出浓浓的鄙夷和憎恶,“我从没想过,利益面前,人性可以丑陋成那样,毫无底线,毫无尊严,让我恶心,我后悔这些年居然对他还抱有期望,还指望能从他嘴里说出一句抱歉的话,哈哈哈,而我,竟他妈还流着和他相同的血液。”他突然有些癫狂,一把扫空茶几上的东西,凌筱幽猝不及防,被迎面而来的球型金属摆设狠狠的砸中右侧手臂,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上,陆博言大惊失色,冲上前就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发火,我不是故意的。”凌筱幽笑着朝她摇了摇头,刚侧身躲开了一些,并没有正面受力,动了动,有点疼,“我没事,擦到一点而已,看,还能动的。”轻拍他微颤的背安慰,陆博言抱她重新坐到沙发上,伸手想去解她衣服查看,凌筱幽慌忙躲开,“干嘛?”陆博言被她戒备的样子气笑了,柔声道:“让我看看伤口。”“不用不用,真的没事,你看。”她急急忙忙挥了两下手臀,证明自己真的没事,陆博言看她态度坚决,没有继续强求,只是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褪下去,目光深邃又执着的看着她,“怎么办,凌筱幽,你现在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怕不怕我杀人灭口?””你不会。”无比自信,”那么答应我,永远不要怕我。”永远留在我身边,可好?凌筱幽抑起头,双瞳剪水,如万丈光芒,“好。”

后来,凌筱幽独在异乡的无数个夜里,每每想起那个阴冷潮湿的早晨,有个叫陆博言的大男孩,撕开他骄傲的面具,抱着她诉说着一段血肉模糊的回忆,飘渺朦胧的细雨中,他说她给了他一辈子的慰籍,其实他不知道,他也给了自己一颗温暖的心。或许往后所有的纠缠,早在那时就都己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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