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张爱玲此话实在太贴合此刻的情景。
荒凉的月光,荒凉的海滩,荒凉的空气,荒凉的人心,我笔直地站在海滩的中央,或者还因为石块或者地面的不平整而晃动身子。我没办法把眼神固定到某一个地方,因为我的思绪太过混乱,以至于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只是表情漠然的环顾四周,一边顺着海风摇晃脑袋,眼泪和鼻涕也就无法自控的倾泻而下。
我为什么会置身于此?为什么会跟一个陌生的女生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总觉得对她似曾相识?为什么偏偏来到这家旅馆而又恰好把钱包手机遗失了?为什么我偏偏会选择了广西的涠洲岛?为什么偏偏是我得了这样的病?为什我会是我…
我感到头脑发热,一阵一阵的抽搐,像是腿脚痉挛一样,疼痛得厉害。周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且飘渺起来,我双眼无法聚焦,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这世上只剩下了我自己,成了最后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孤儿。我感到五感正在被什么东西扭曲,耳边还一直回想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沉这嗓音吟唱,又像是母亲的声音,就是婴儿时候的我听到的母亲对我的关爱的细语,只催得我痛哭流涕。我俯下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到胸腔发闷得厉害,无法呼吸。好像,有一个人站在了我的胸口上,要把我踩死在他的脚下。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并伴随着干呕的痛哭,好像“要呕出了灵魂”…
良久,良久,我自我挣扎于这块寂静无人的海滩上。在意识快要彻底失去之前,我在泪眼婆娑之间发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就在距离我三百米左右地方,明暗之间闪烁着不大的光芒,就像黑夜中的抽动着的烟头一样。我如此想着,不觉头脑更加昏沉,睡死过去。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阳光明媚,我只身一人来到一座爬满爬山虎和白黄相交的小花的别墅里。白墙黑瓦片,不大不小的铁门上也缠满了绿色的植物,我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一扇暖红色的门阻挡在了我的面前,我走上前去,发现门虚掩着,便朝里面走了进去。那样的感觉是温馨且自然的,好像我自己的家一样熟悉,丝毫没有拘谨的样子。我顺着楼梯的扶手来到了二楼,是一个硕大的开放式的会客厅,还有一个同样布满阳光和藤蔓的阳台。一张真皮的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男一女。我认得他们,是我大祖祖和小祖祖,也就是我外婆的父母。他们朝着我笑着,把我拉过去,让我坐下。然后抚摸我的脑袋,亲吻我的面颊,以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在梦里,他们开口了。让我去洗个澡,其他人马上就要来了,一家子人,都会来,不过我得等等,先来的就得等等后来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映出他们慈祥又可爱的模样,脸上千沟万壑的皱纹也不显得难看,而是一种老人特有的漂亮模样。我走进于是,一打开水龙头立马放出了热气腾腾的水,水雾升起,笼罩了我的赤身裸体。我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听到浴室外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都是熟悉的家人的声音,互相说笑着,搬弄着桌椅,打扫卫生,切菜做饭,还有小朋友的打闹和歌声,全都响动起来。
这是我在荒芜的海滩上,因为痛苦和疲惫而做的一个明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