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讲这段话的是五年级的数学老师,他不仅有几颗大板牙,而且从来不刷牙,牙齿黄黄的,一张口恶臭味铺面而来,我们背后都喊他大牙。论教学,大牙老师在我们学校绝对算是中上乘,但也是第一个将学生出身、家庭财富与教育相提并论的老师。教学过程中,谁家有钱就会高看学生一眼,对樊书金总会乐呵呵,即使犯了错误也是不会训斥的。而樊小义即使成绩很好,也总是被称为“剃头匠的孩子”;其他人更不用说了,修鞋的、磨豆腐的、搞木业的等等。
有一回,教室里的电灯坏了,樊书金和樊小义将板凳摞到桌子上,樊书金想表现一下,要爬上去修一修,这时大牙呵斥道:“不要命了!”然后,示意樊小义爬上去。多年之后,我忘记了这件事,但是樊小义一直都记着。
这一年,豆腐杨不仅磨豆腐,还做起了臭豆腐,但是并不好卖,我们当地人还吃不惯这种独特的美味。豆腐杨为了请老师们多多照顾杨军华,时不时地会送去一些。这年冬天星期六,大牙给杨军华说:“臭豆腐很香、很好吃,明天再往家里送一些。”还特意交代要樊小义和我陪杨军华一起去送。谁知夜间,北风骤起,天降大雪,天亮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有十几公分厚了。大牙的话就是圣旨,平时讨好还来不及呢,谁还敢怠慢!吃过早饭,樊小义和杨军华戴上“火车头”,用棉布裹了裹脚穿上大人的胶鞋,捧着搪瓷碗就出发了。搪瓷碗里是豆腐杨精挑细选的最完整的臭豆腐,连一块烂的都没有,摆放的整整齐齐,因为外边还飘着雪花,豆腐杨特意在搪瓷碗外边罩了一个塑料袋。
从我们村到大牙的村也不算远,大概有一公里多,只是去的时候是逆风的,樊小义捧着搪瓷碗,杨军华一瘸一瘸地搀着樊小义,深一脚浅一脚,樊小义感觉十分冻手了,就让杨军华捧着搪瓷碗,自己哈几口气,暖暖手,接着捧。北风吹着,雪花飘着,他们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有,这双胶鞋实在不合脚,有点大,脚用不上劲,总感觉要滑到。樊小义终于摔倒了,杨军华也倒了,在他们倒地的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去抬起搪瓷碗,他们摔了个面朝天,但四只手一直保持着那只搪瓷碗的平衡,还好臭豆腐没有掉出来。樊小义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一手端着搪瓷碗,一只手扶起杨军华,继续向前走。
走了大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大牙的家。此时,大牙正在屋里打牌,看到他们端着搪瓷碗来了,大吃一惊,他不会想到下着雪他们也会过准时过来。大牙的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张着,牙还是那么黄,估计还是那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