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电视机原本是准备是用自行车驮回来的,但豆腐杨生怕一路震坏了,就用被单包着背回了家。背回的当天就像办喜事一样,老人、小孩、还有一些男男女女的村民都来了,都想看看这个所谓的高科技的东西。这台十二寸的电视机很像一个大木箱子,凹凸的镜面,右侧是两个旋钮,电视机上面还有两个可以伸缩的天线,伸开时就像蚂蚁的触角。豆腐杨把堂屋里的条几上的香炉右边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把电视机小心翼翼地摆放好,再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电视机要是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我们村通电比较晚,但别的村已经有很多电视了,甚至都已经有彩电了,村民们走亲串友还是见过、看过电视的,只是觉得这是我们村第一台电视机,有了更多看电视的机会。有那么多人来围观,豆腐杨恨不得立即通电,马上看电视。既然看不了电视,不一会,村民都散了,在村民看来豆腐杨家有电视,但是不能演,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难道到要拿电视机当贡品不成!
自从有了电视机,杨军华那种自豪感、兴奋劲表现得及其充分,一直不停地说啊说,还像兔子一样不停地蹦啊跳啊,他真地对电视机憧憬得要命,一会摸一摸屏幕,一会摸一摸开关,一会摸一摸调台器。我们这些小孩,一直都在期待着看电视,即使不能看节目,也希望多瞅瞅几眼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直到半夜我们依然不舍得离开。而豆腐杨的心里就想像被人挠了一样,又像笼子里的狗看着笼子外边的骨头一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电,干着急!其实豆腐杨磨豆腐、卖豆腐也没有时间看电视,一切都是为了面子,其他人家里除了手电筒也没有什么家电,即使是有,也就是个收音机,而自己家里还有电视机,这多高级啊!
直到第二天,豆腐杨终于想到了办法,蹬起自行车去了镇上。回来时,买了一块电瓶,还顺便买了一块红布。这一天依然来了很多小朋友和村民,豆腐杨将电视机的电线接到电瓶上,以为终于可以看电视了,但把电视机的天线全抽出,调台器被拧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一个清晰的频道,每个频道都是一片雪花,“霹雳哗啦”地响着,就是没有大家期待的画面和声音。最初豆腐杨还埋怨电视机坏了,见过世面的村民说还得有一个户外天线才行。豆腐杨这才恍然大悟,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其实,豆腐杨自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毕竟走街串巷卖豆腐,到外村时从远处就能看到很多院里都有一个高高的木杆,木杆的顶端就是天线。况且豆腐杨也经常到杨军华的姑姑,也就是豆腐杨的妹妹家里去,她家就有这么一个天线。很早之前,豆腐杨曾得出一个结论,有天线的家庭必然有电视机,有电视机的家庭必然有钱,有钱的家庭就会买豆腐。天线多的村,豆腐就卖得快。而天线少的村,那些村民一般都是自己种菜、捶大蒜或者干脆馒头蘸酱油水,总之吃菜很凑合或者根本就没有菜,所以,豆腐自然卖得就慢一些。
豆腐杨将那块崭新的红布披在电视机上,生怕他家最贵的家电、全村第一台也是唯一一台电视机蒙受一丁点灰尘。而后,依旧蹬上他那辆破旧的、大架子“凤凰牌”自行车,又直奔镇上的供销社去了。经过漫长的等待,豆腐杨终于回来了,只见他满头大汗,来不及扎好自行车,提着一个彩色包装盒,急匆匆地跑进屋去找工具,边跑边说:
“军华,快给爹舀一瓢水来。”
豆腐杨口干舌燥得连唾液似乎都分泌不出来了,这么热的天,顶着太阳,蹬着自行车,真是难为他了。半分钟不到,杨军华端来了一瓢水,豆腐杨“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举起包装盒,对我们说:
“我买的可是最好的天线,带包装的,可贵了,那些便宜的都不带包装!”
豆腐杨按照说明书和供销社的交待开始组装天线,这种天线最长的铁杆有半米长,然后,豆腐杨在堂屋门口的右侧打下一根粗木桩,再找一根桐树木杆,这个木杆上头再用铁丝绑一根长长的竹竿,而竹竿上头则是安装天线的位置。
此时,天气依然炎热,豆腐杨嘴里依然叼着香烟,而汗水已浸透全身,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滴,但手里拿着工具顾不了那么多,只是时不时地用臂膀蹭一下额头,额头上的汗少了一些,不一会又是满头大汗。豆腐杨把天线安装在竹竿上,接上电线,立起桐木杆,捆在木桩上,并没有捆死,要留一些间隙。那个时候的户外天线还需要转动才能接受对准信号,所以必须要有木桩固定在地上,但同时桐木与木桩之间有铁丝缠着,不可完全固定,需要能够转动,同时,一般都使用桐木,因为桐木比较轻,转动起来相对容易,还有就是天线越高,电视机越清晰,还不能被附近的东西遮住,当然也不能高得离谱,否则容易被风刮断。天线杆竖了起来,看上去很高,比堂屋高了一大截,如果不是村口的树挡着,在村头就能看到。
有好几个村民来了,说:“老杨,天线弄好了吧?我们在大街里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