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运脾气火爆,气道:“这刘虎山真是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看,柳首辅直接一道命令将他叫来,一剑斩下他的狗头算了。”
柳川摇摇头。
女帝既然肯将刘虎山升官,还不受他节制,这本身就是个信号。
刘虎山得到了姜岚的信任,不会允许柳川随意杀他。
当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柳川要是顶着姜岚的压力,直接干掉刘虎山,估计姜岚也不好怎么他。
但这必将加大姜岚对他的疑虑,日后善后起来,极其为难。
柳川不想走到那一步。
他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干掉绊脚石刘虎山+孙胜,又能不引起姜岚的猜忌。
柳川的目光,投向了北方。
狄亚杰、许兴运、郑邸等人,都是一脸为难。
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回天?
在他们看来,他们正面临的是一个死局。
长公主+吴金源,一内一外,几乎能左右姜岚的所有事务。就算朝中有官员帮助柳川,此时柳川也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从姜岚提升刘虎山的官职,便可知道她对柳川,已经不如以往信任了。
在吴神仙的装神弄鬼之下,以姜岚猜忌的个性,要不是之前柳川选出来的政绩,还有两人谈恋爱,怕是此时抓捕柳川的御林军,都在路上了。
就连刚刚加入柳川势力的黑虎王和阿满,都有些担心地看着柳川。
柳川如果倒了,黑藏就是下一个牺牲品。刘虎山不会放过黑藏,胡均更不会。
柳川却冷冷一笑。
“区区一个装神弄鬼的道士,还想左右本首辅的命运?”
柳川淡淡道:“长公主能勾结吴金源,难道本首辅就不能扶持逍遥观的李天师吗?”
众人瞠目结舌。
郑邸平素对朝政也很有研究,苦笑道:“首辅,不是我说你。这主意臭的不能再臭。要说逍遥观李天师,之前也曾经得到过先帝的宠信。但无奈他的师弟徒弟太渣了,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并成为了清流直臣们的眼中钉,各路清流们纷纷上书,攻讦逍遥观,弄得先帝也心中不悦。加上吴金源强势崛起,逍遥观根本没有翻身之地了。依我看,首辅你此时支持李天师,更会让女帝对你不悦呢。”
柳川淡淡道:“女帝最宠信道士,能打败道士的,唯有道士。如今吴金源的崂山派力压逍遥观。这些家伙如今正在惶恐不安,肯定在忙着找盟友呢。本首辅此时出手,正是时候。”
之前,柳川对姜岚身边的道士、天师们,采取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既不太接近,也不太疏远。
但李天师一脉如今失宠,正是急需盟友的时候。
柳川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奋笔疾书。
片刻后,两只飞鸽冲天而起。
飞鸽,只需要一天一夜,就能从红山飞到京城,将信送到该去之人的手中。
“一只飞鸽,肯定是给李天师的。但另一只是给谁的?”郑邸低声问。
柳川笑而不语。
那是他的终极秘密之一。
……
区区一天之后,京城。
逍遥观的根本重地。
大殿祭坛中,围着一圈逍遥观天师派的道士,从“天地玄黄”排行下来。从天字辈、地字辈,甚至第三代的玄字辈,都按照辈分拱手肃立。平素一个个眼高于顶的逍遥观道爷们,此时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在祭坛中央,一个花白胡子、青色道袍的老者,正在挥舞拂尘,眼神严厉扫视着徒子徒孙们……
他就是李天师。
此时,李天师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神如电,脸色阴沉。
“三天已过。明天,就是我逍遥观与吴金源,向女帝报告能否统一世界结果的日子。”
李天师声音低沉:“可我们有胜算,能压过那吴神仙么?”
“师哥,他算什么神仙?”一个与李天师同为天字辈的师弟,叫梁瑞林的白胡子道士,满心不服气冷笑道:“他不过是个变戏法走江湖的骗子而已。”
这梁瑞林老道的话,引起了逍遥观一脉的共鸣。
众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
“就是啊,师哥。我逍遥观一脉,才是道家正统!”一个叫刘天宝的天字辈师弟,恶狠狠道。
“师傅!不能再让吴骗子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李天师的大徒弟愤怒道。
“师哥说得对!这次要干翻崂山派,恢复女帝对我教的信任。”二徒弟平素与师哥为了李天师的衣钵传人,斗得你死我活,但大敌当前,却难得站在一起。
“我等逍遥观炼丹之道,冠绝天下。吴金源只是区区骗人之术,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那吴金源分明是个落魄书生,半路出家,能有什么道行?老祖务必要拆穿他的奸计!”
各路徒子徒孙,各种愤慨,异口同声声讨抢了他们饭碗、姜岚宠信的吴金源。
这近年来,逍遥观一脉可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随着先帝驾崩,姜岚宠信吴金源,他们逍遥观又被言官御史攻讦,骂的狗血淋头,不但没有了人投靠,也不敢像过去一样飞扬跋扈,敛财横行,时不时还要被姜岚骂,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李天师却一脸冷漠,眼带讥笑地看着这些之前内讧、一地鸡毛的师弟、徒弟们。
等他们感受到李天师的怒意,一个个说不下去了,讪讪住嘴。
“你们说完了?”李天师冷冷道。
“还请师兄训示!”梁瑞林对李天师恭敬有加,比之前几年的桀骜不驯,可判若两人。
李天师冷笑一声,痛心疾首道:“早几年,我就五次三番下令,不许犯法,不许贪财!你们呢?一个个都嚣张的上了天!连我的道令都不听了。有内讧的,有私自讨好先帝的,有结交大臣的,还有为了衣钵道统,打得不可开交的!”
李天师喷射怒火的眼睛,扫过他的师弟徒弟。
师弟徒弟们一个个惭愧地低下头。
有人羞惭道:“师兄你教训的是!早些年,我们这些人仗着先帝恩宠,得意忘形,是闹得不像话了。可现在还得师兄您发话拿主意啊。我们逍遥观一脉,也不能就此一蹶不振,被崂山派压过去啊。”
李天师颓然坐在椅子上,冷笑道:“你们都说吴金源走江湖的,变戏法骗人的。但弄了这么久,你们知道了他扶乩的手法了吗?他扶乩这一手,只要不被戳破,女帝对他就是深信不疑,我们还有个屁希望!”
他的眼神中闪过无比的凝重。
提起吴金源的扶乩,逍遥观众人都傻逼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纷纷吐槽。
“老祖啊,那吴金源的扶乩,还真不服不行!”
“我们都知道,他肯定是变戏法骗女帝来着。但具体怎么做到的,怎么也想不通啊。”
“这吴金源每次都能把女帝信封中的问题,猜的奇准无比。每次他扶乩中的答案,都正好答是所问,每次都能让女帝不得不信。”
“不瞒你说,老祖,我亲自找来了十几个变戏法的大行家。上次吴金源扶乩时,我带他们偷偷看了。这些大行家们研究了一个月,也弄不清吴金源到底怎么做到的?”
“是啊。明明每次都是女帝亲自写,亲自封,就连司礼监掌印宫女都不知道问题,那吴金源怎么猜的这么准?”
李天师看着这群没用的废物,一个个垂头丧气,瞎bb瞎议论,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滚!都滚!一群废物!”
那些师弟徒弟,看师祖暴怒,一个个抱头鼠窜。
李天师把他们都赶走,才颓然坐在祭坛中,发愁地仰望天空。
明天,就是女帝比拼能否统一世界的结果之日。
可逍遥观一脉,除了正常的烧黄纸跳大绳,驱鬼求吉利,尼玛根本不会玩别的姿势啊。
几十年过去,就算之前先帝多么宠信他李天师,先帝也驾崩了。吴金源人家却会玩高深的变戏法,闭着眼睛猜女帝的问题,每次必中。这让故步自封、不开发新业务的李天师,相形见绌。
“老祖啊。”李天师忍不住跪在祭坛中央,这次却不是给姜岚求神仙,而是求神仙保佑自己:“天灵灵,地灵灵,保佑弟子能逢凶化吉,求神仙指点啊。”
天上神仙:“……”
你还别说,李天师不愧是逍遥观老祖,法力无边,这一跪下求神仙保佑,神仙立马显灵了!
天边噗噜噜飞来了一只鸽子,落在了李天师的面前。
李天师激动地不能自已。
他当了70多年道士,这是第一次看到神仙显灵!
李天师惊呆了,继而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猛磕头:“谢神仙庇护!弟子过了这一关,一定诚心诚意,侍奉道祖!”
鸽子一脸懵逼:“这人对咱怎么这么客气?感动都要哭了?我不过是个快递小哥,给柳首辅送快递的……”
他扑到了信鸽前,解开了腿上的铁圈,拿出了一张……纸?
李天师更加激动,又是一通磕头:“感谢神仙指点!这必然是神仙降下的救法!我逍遥观有大气运、命不该绝啊。哈哈哈!”
这老头狂笑起来,打开了纸张,顿时一脸呆滞。
这上面真的是神仙给的神谕!
因为上面的文字,是青词!
号称只有大修为之人才能看得懂,专门与神仙沟通的文体——青词。
但李天师发愁了。
尼玛青词是只有姜岚、柳川这些大学问之人才能玩得起的高冷调调,他看不懂青词啊。
不过这不要紧。
他看不懂,可以找能看得懂的人啊。
姜岚肯定看得懂,但李天师用屁股想也不敢去找女帝,让姜岚替他解读。
然后就是柳川。
可惜柳川远在红山。
朝中,还有个人是青词专家。
就是青词喷子刘青钱、新任礼部尚书刘青钱。
恰好,李天师与刘青钱有过一段交情,关系还不错。
于是,李天师立即带着这份如性命般珍贵的青词纸条,直奔礼部尚书府邸。
刘青钱住在西城的羊肉胡同,距离祭天坛不算远。
一听说李天师来了,刘青钱立即笑容可掬出迎。
这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谁都不得罪。
刘青钱拉着李天师进入了后堂。两人是老乡,关系很不一般。
李天师也不跟老乡客气,直奔主题,拿出了那张神仙赐下的青词,请刘青钱翻译一下。
刘青钱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光,拿起青词,看了半天,赞叹地啧啧笑着看向李天师。
李天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叫道:
“我说老乡,你就别吊我胃口了。老道我现在是火烧眉毛了,明天两派对决,再不能扳回一城,只怕女帝会直接将我赶出京城。我逍遥观一脉就算彻底没了翻身之日。”
刘青钱淡淡一笑,一脸恭喜道:“哦。那就要恭喜李天师了!李天师不愧是陆地神仙,连天上的神仙都显灵了,给你降下神谕,戳穿了吴金源扶乩的把戏。”
“啊?”李天师大喜过望,简直要喜极而狂了!
吴金源的扶乩,堪称无解的存在,打的逍遥观一脉抬不起头来。
逍遥观所有人,想破了脑袋,想尽了办法,都没法弄清楚吴金源的把戏,到底怎么玩的?
甚至逍遥观派出了卧底,前往神山,搞到了那本古今戏法集成】,研究了半天都没有收获,还是弄不清吴金源的把戏。
但如今神仙都看下去了!
神仙直接给自己降下神谕,告诉自己如何戳穿吴金源的把戏?
“快说快说!那吴金源到底如何能猜到女帝的扶乩的问题?”李天师急不可耐道。
“如此这般。”刘青钱凑到李天师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李天师眼睛骤然睁大:“就,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