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堂文本是已经撩起火来了,声音也不由地高了八度,“慢,也有章法!利不嫌早晚,只要按规矩来,长远,比什么都重要!”
“什么长远!怎么从你嘴里感觉这天分分钟就要变了么?”
“每天都在变!我们这头顶的天,脚下的地,每天都在变!你天天坐在会馆里看不见潘河水一年比一年少么?你听不见汉口北上的火轮车一天能从咱耳边过多少趟么?还想着坐享水陆码头之便,想着一成不变坐收渔翁之利?等到头那天来了看谁脑门子上磕得乌青!”
后院的张柳氏,不知什么时候闻声过来了,悄无声息地端着两杯茶抬脚进了屋。
“自家兄弟聊天,还生怕外人听不见么?这么大嗓门?”张柳氏抬眼瞅了一下张堂文,满眼的嗔怪,“甭喝叶子了,我看南边送来的蘸水菊不错,清清火气!”
张堂昌一边欠身致谢,一边偷看了一眼张堂文,这冷面佛似的哥哥,也就这个嫂嫂能降得住了。
张堂文揉搓着椅子把,满手心都还是汗,张柳氏低眼瞅到了,一边故意附身过去扮作嗔怪的唠叨了几句,一边悄悄将手帕塞到张堂文的手中。
张堂文用力地搓了几下,手心干爽了,心也似乎净了下来,轻轻地缓了一会儿,他探身把口中早已嚼得没味的茶叶吐在了痰盂里,轻声嘀咕道:“这什么茶,火气壮!”
“这可是你家的茶!”张堂昌倒是性子活,眼珠一转便岔了话题,“南阳廖启德那边来消息了,已经确认了新棉的量,弟弟这回恐怕赚大发了!”
张堂文刚端了张柳氏的菊花茶,斜眼看向张堂昌,“他下订了?”
“没,但是他给我争取到了一个不低的价格,指不定,我还得给他个大封子(回扣)呢!”
“还是稳妥点好,哪怕先给一成定钱呢!”
“行啦,我晓得!”
“不然他全订了,别家问你要,你卖不卖?万一到时候他毁约...”
“他毁约我也卖得出去!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廖启德一家收棉,一个纱厂吃不下这么多,江南那么多家还吃不下?”
“价你控的?”
“我控!”
“凭什么?”
“就凭别地没处没得买!”
“天底下就你一家有棉花?洋人的棉花不是棉花?”
“廖启德都跑我这儿买棉花了!他们有的话还用跑我这儿?”
“廖启德一家之言...”
“哥!”张堂昌嚯地一下站起身来,看了张堂文和张柳氏一眼,“时候不早了,今晚上弟弟那边有个局,就不叨扰了!”
“你!”
“留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