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活着
龙图凤饼,大内御茶!
苏家不一般,那女子也是越发不一般。
方才离得远,有些话没听清楚,赵诵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女子是谁,改日打算问问苏婉,他正往回走,忽然怀里撞过来一个中年胖子。
这胖子穿着一身员外衫,头戴东坡巾,外罩着一身直裰,内里则是绯红色的圆领襕衫,从料作上来看是绸缎一类,而且胖子腰间有襞积,赵诵还看到一只金线鱼袋。
“抱歉!”
那胖子并未看清楚来人是谁,正打算开口大骂,赵诵已经走远了,那胖子身旁的老僧看赵诵远去,口念“阿弥陀佛”。
“罢了,么工夫跟你计较!”胖子甩了甩宽大的直裰长袖,却看到身侧老僧站在人群中,朝着远处那个人影发呆。
那胖子忙拽着老僧的衣袍,“大师,来不及了,我儿疯病又发了,快去看看我儿罢。”
“千岁,那是命啊!”那老僧又是喃喃念叨,叹气道,“看样子是天意啊!”
那被称作千岁的中年胖子登时怒道:“老秃驴,我在你径山寺入了不少钱,你莫要天意二字诓骗我!你再不去,小心我上御殿报送官家,拆了你径山寺!”
老僧站定,任风吹来,风中衣袖乱舞,他身如一口洪钟,衣袖罩住了他,老僧坚持道:“拆了寒寺也没用,千岁,看病找郎中。”
“屁!”胖子一脸煞气,但很快就一脸愁容,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愤怒,反而变得低沉、无奈,“郎中、御医都找过了,大师你是得道高僧啊!”
老僧无可奈何,“好吧,老衲就去看看!”
.......
金线鱼袋!
金线鱼袋可是宋代达官贵人的身份证明。
赵诵没想到街头随便一走,就遇到了一个。正想着,已经回到了王安的宅院。
刚到门口,忽从院内走来一少年,那少年穿着一身土布短褐,右臂上悬着白色孝布,只是身材有些瘦弱,但眼神有些尖锐,身量倒是跟王安差不多,赵诵料定少年应是赵叔之子了。
那少年一见赵诵,匆匆上前,恭敬道:“来人可是赵大哥?”
赵诵没想到会有人上门,问道:“你是赵叔的儿子。”
那少年点点头,“是的,赵大哥。”
“外面冷,屋里坐坐。”
赵诵很快与赵平熟络起来,然后问起王安的事。
赵平愁容满面,他和王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但自从大理回来后,赵平感觉王大哥身上变化了不少,也难怪王大哥失去了双亲,即便是他,也沉浸在丧父悲戚中,家中所有事都归他有人管,他感觉肩头的担子很重,爹爹的临终遗言犹在耳畔。
大理一行,他们失去了太多。
他不知道王大哥从军之事,所以当赵大哥问起,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初当王大哥将卖房、地产的钱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相当诧异,六七之前,他都在料理父亲的丧事,所以去了富阳乡下,前些日子丧事办完后,便匆匆赶往临安府,后来见到王大哥将一切给了他,赵平一脸疑惑,王大哥只说要出远门,赵平也没多问,只是今日一来,并没有见到王大哥,反而见到了王大哥口中之人。
赵诵又略微了解到赵平父亲与王安父母辈的过往,原来王家也是临安商户之一,当年王家长辈和赵叔一起去了大理行商,没想到遇到了蒙古人南下,大理被灭,而王安父母则死于蒙古人铁蹄,赵叔侥幸未死,重伤之下拖带王安、赵平逃出虎口返身临安,没想到回了临安后一病不起,抱病在床上躺了二三年。
这期间生意上的事情只能交给王安、赵平打理,因王家这次去大理贩卖的货物巨大,王家吃不了这么大盘货物,所以临行前通过临安行会联络几大商户,共同出资,其他商户则将款项或者商货兑成“会子”,王家因这次行会,也将家中财物兑成“会子”,全权负责大理商贸。
赵诵这才记得,大宋大额的商贸交易,商人带银钱上路并不理想,那铜钱光是一贯就很重,那重量可想而知了,而且也存在很大的风险,古代商路上经常出现啸聚山林的盗贼,钱财货物在半道上被劫走也是常有之事,更何况还是边境商贸。
当时宋廷规定,在两浙西路临安府所用的是会子,但到了成都府路、夔州路,则是“钱引”,“钱引”与“会子”的最大区别,是它以“缗”为单位。“钱引”的纸张、印刷、图画和印鉴都很精良。但“钱引”不置钞本,不许兑换,随意增发,因此纸券价值大跌。赵诵记得,钱引到南宋嘉定时期,每缗只值现钱一百文。而会子,兑现时每贯须扣除30钱(会子,此处参考南宋)。
王家损失大批货物,而王家父母身死,王家参天大树一倒,猢狲皆散,很快在临安行会也失去了话语权。紧接着债主上门,赵叔一气之下病故,王安手忙脚轮,不知如何筹划,情急之下,只得出售王家产业,拆东墙补西墙,先去补了窟窿再说,但没想到王家的窟窿太多了,那是一笔巨资啊。
至此,王家一蹶不振。
如今谈起这些,赵平忍不住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赵诵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番过往,不禁有些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