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回来后一直静不下心来。
他怕。
当然,倒不是怕什么东窗事发,他是怕自己的猜想错了。
一千年寿元换一个金丹,而这些寿元又全都来自于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得来全不费工夫,连怪都不用打,走路睡觉蹲茅坑都能升级,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但古人常说,福祸相依,李肆总担心自己升级太快,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金丹的事情他谁都没告诉,连自己婆娘都瞒着。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没有确认寿元与金丹的关系之前,他是不会让人知道他已经是结丹境的修真者的。
是夜,李肆失眠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李肆这才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城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衙门里的赵捕头却将他给堵了。
赵捕头是李肆的一个远房亲戚,他能进到曾府当差,也是靠的这赵捕头的面子,按辈分来说,这李肆还得喊人家一声表叔。
“你怎么回事,没事不在府里伺候着,瞎跑到城北那破地方去干嘛?”
赵捕头刚一进屋,便板着脸压低着声音对着李肆道:“今天一大早就有人击鼓鸣冤,状告你杀了人,我本想先给你压下来的,可好巧不巧地,偏偏今天府台下来巡视,刚好就给撞上了。
压是肯定压不住了,但办法也不是没有,毕竟死的都是些贱民。
不过你得给我说实话,昨天你到王家那破染坊究竟干嘛去了?”
“送包子去了。”李肆不慌不忙地回道。
“送包子?”
李肆在北昌县里是有名的怂包,这都被人当成杀仁犯给告了,竟还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沏着茶,这实在是反常。
赵捕头也不免起了疑心,“是九姑娘吩咐的?只是去送包子,没干别的?”
“自然是了。”
李肆一边将泡好的茶水端给赵捕头,一边说道:“九姑娘不小心染了风寒,大夫说她这几日都不能出门,所以她就差我去城北给他们送包子了。
九姑娘什么脾气,表叔你是知道的,连曾大老爷都拿她没办法,我一个下人,除了奉命行事之外,哪有那么多工夫和闲钱去那破染坊救苦救难啊。
而且那些个贱民天天都有死伤,为了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表叔你也是知道的,怎么,你不会也怀疑我吧?”
“也是。”
赵捕头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不过这话到了公堂上你可不能说。可是什么也不说也是不行的。这样,你就说是看他们可怜,所以才省下钱给他们买包子吃的,与九姑娘无关———不,除非是他们问起,否则你提都不要提九姑娘,知道吗?”
“为什么啊表叔,为什么不能提九姑娘,难道做好事也犯法?”李肆装傻道。
“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总之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否则对大家都没好处!
小海才两岁,你不会想让他跟你一样,从小就没了爹吧?”
小海是李肆在这个世界的儿子,今年八月才刚满的两岁,鬼机灵鬼机灵的,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
李肆狠下心来亲自跑到城北去收割寿元,不能说没有私心,但另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还是为了这个小家伙。
“表叔,你在衙门里当差,这里面的道道肯定比我懂得多,既然你说我这么做对大家都有好处,那我听你的就是了。”李肆埋着头,装作害怕道。
“行了,你先跟我到衙门里去吧,府台大人还在那儿等着呢。
记住了,到了公堂上不要乱说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自己添油加醋。
还有,如果有人提起九姑娘,你就按我刚才教你的去说,知道吗?
保住了九姑娘,就等于是保住了你自己,明白了吗?”
“哦,我知道了表叔。”
“嗯,走吧。”
因为牵扯到杀人命案,李肆作为嫌犯,一路上都是被绑着的,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想上来奚落下李肆,都被赵捕头手下的捕快给一脚踢开了。
到了衙门后,李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跪在公堂之上的告状之人,正是昨天那个带头怀疑他的发须皆白的老头。
再看那案牍之后,端坐于正位之上的,并不是那个时常出现在曾府私宴上的县太爷,而是一个双目如电,看起来颇为威严的中年人,想必就是那位一大早就跑出来巡视的府台大人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回官老爷,小人贱名李肆。”
“你就是李肆?”
那中年人扫了眼李肆,而后突然皱着眉道:“本官看你像是修行之人,而且境界还不低,却为何要与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过不去呢,他们偷你的了还是抢你的了,又或者你在修炼什么魔功邪法?”
看一眼就知道我境界不低?
这位府台大人不简单啊。
李肆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但他还是打着笑脸道:“大人慧眼如炬,小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