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轼!你和小妹赶紧回家来!你爸找你们有事。”沈轼和星雅还在去秦知书家的半道,便被母亲的电话催回来了。
才进家门,沈轼就被院里吵闹的人群惊住了。父亲和母亲正在抚慰余怒未消的秦百升,年轻人则在围在旁边,言语激烈的刺激秦百升不要软气。
“难怪会被叫回来!”沈轼心里嘀咕。他绕着人群转了一圈,终于听清了缘由:原来在秦百升规整出钱买的新房土地时,卖地的两户人家为了地头巴掌大的小水沟争执起来,险些动锄头惹起了群架。
因为秦百升已经付过钱了,所以两家倒是不敢找秦百升的麻烦,只是为了水沟的归属权互不相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连锄头都扬起来了,气愤不过的秦百升出言呵斥才吓住。然而小水沟早就被挖机几铲就推平了,秦百升也很无奈:难道还要他把土推回原样,好让他们辨认?
宝地里就留下老屠夫和沈老爷子几个老人陪着两家人,等村委会书记罗怀安来评理,因为罗书记去镇上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几个老人家担心秦百升一时冲动把事情血腥化,便催着年轻人把秦百升劝到沈家来,因为沈俊发和韩梅都在家呢!
“都被推平了才来找事!”秦百升还余怒未平。任谁家办好事遇上这种混事,心里都不会好过。他跟着沈俊发这些年,耳闻目染、聆听教诲,除非万不得已,早就不习惯以武力折服人了,按沈俊发的说法:“法律才是最好的武器”。
“百升哥!我们只管回去挖我们的地基,他两家爱怎么吵闹是他们的事!哪个敢拦着,我先把他捶一顿。”一个年轻人说道,围着的一群汉子纷纷附和。
“打!打!整天就知道打,打出了人命你们扛着?”沈俊发环视一周,喝道,“冲动就是魔鬼,你们当公安局和法院都是摆设?”
沈俊发这么一说,总算将群情激奋的一群汉子压下来,低着头不敢言语。自从卡住龙兆云的手铐给他们刻下教训后,他们还在县城人山人海的审判大会上,见识过死刑犯最后的审判——据说最后都去吃了枪子!他们原本打算去刑场观看最后的子弹,但是被自家胆小的婆娘拽着手拉了回来,那惊惶害怕的模样好像枪毙的是她们。
“水沟的钱你付了么?”韩梅问道。
“我就买了地!当初谁会在乎那点小水沟。如果他们要,我把自家地头的水沟都送给他们,看他们能种出多少粮食来!”秦百升如实的说道。
“我们村就没有把水沟当做地卖的习惯!哪家卖地却不算水沟的?”一个汉子愤愤不平的吼道。
“水沟还不是地!我算是听明白了!吵来吵去还不是为了钱的事!”韩梅笑道,看了沈俊发一眼。
“是哦!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沈俊发听见韩梅的话,眼睛也亮了起来,一拍脑袋,笑着对韩梅说道:“你回屋拿包去!”
不一会儿,韩梅便提着包出来了,拿出一沓钱按在秦百升手里,笑着说道:“你拿着钱去,按地价把水沟钱分给两家。如果两家还不乐意,你只管盖你的房子,剩下的事,嫂子帮你说去;说不动,再去公堂上评个高低。”
“嫂子!这个钱我不能拿,家里有呢!我回去拿!”秦百升笑了,赶忙将钱推回去,他阴沉的天空豁然明亮了。两家话里说是争水沟,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钱?大地都买了,也不差一条小水沟。
“你拿着!今天是你的大喜事,就当嫂子给你包个红包!”韩梅笑道,又把钱按给秦百升。
秦百升也不扭捏,那不是他的风格。他们现在都不缺这点钱,平常出门在外少吃几顿就出来了。他拿起钱,害羞的答应了韩梅的“晚上来家里吃饭”的要求,开开心心的领着一众汉子出去了。于是这群汉子不再讨论怎么出手制定规矩,改做责怪自己的脑筋不好使。
沈轼也被秦百升拉着手领去宝地里了。那是沈轼第一次见识了父亲口中的“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两家人,欢欢喜喜的接受了秦百升的补贴金,仿佛先前的吵闹就是一场彩排过的喜剧——在罗怀安大书记的调解下,两家人又开开心心的握手言欢,敞开心扉畅聊起来,言语中满是歉意和不该,那种姿态比扔在地上的锄头还谦卑。
“这个世界是这么了?”沈轼的世界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在他的一贯的认知和记忆中,贾囯村的村民朴实善良、骨头坚硬,他们相互尊重谦让,几乎没有过激烈的摩擦。
沈轼见着两家人喜笑颜开的扛着锄头,有说有笑的回家,时不时的按按被钞票撑得鼓胀的衣兜,心里有些失落:他宁愿看着他们挥舞拳头打一架,尽管头破血流最终还是要收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