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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内斗如荼

高中时期,处于叛逆阶段、恨不能将天下不平事一一入锦囊的沈轼,曾向沈俊发抱怨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独断专行的希特勒”时,沈俊发气的满脸通红,当年的往事佛如昨日重现仍就历历在目,让他背如芒刺、耿耿于怀。他不愿翻出自己的这些年的惨痛教训套在沈轼身上,也没有责备他的善良。待到他平复自己的情绪,不悲反喜,只是带着惋惜之情告诫道:

“你要用你的善良用普施天下,就自己去开一片天!”

直到沈轼一路北上时,姑姑沈玉琴才将当年无人敢提起的内幕向他展现出来。

那时,韩梅的身体渐入佳境、精神日渐焕发,病情也日趋好转。除夕刚过,沈俊发便带上韩梅随沈玉琴一道北上,主要是作为沈玉琴的娘家代表参加她的婚礼,顺便再给韩梅做一个彻底的检查治疗,毕竟那儿拥有得天独厚的医疗条件。

沈俊发和韩梅走后没过多久,村里流言四起,妇女们靠着嘴皮子将“沈俊发将要破产”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差点靠口水就将沈俊发自认为牢不可破的事业吹走。

她们以极大的热忱指引自己的丈夫分析当前的形势,道是“沈俊发因为病入膏肓的韩梅早已债台高筑”。如果他们不趁着沈家仅存的家底就把拖欠了几年的工钱讨回来,那么他们为之奋斗的血汗钱将付诸东流、血本无归,成为一张永远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

“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我可干不来。”男人们当面就拒绝了。他们坚决反对这种破坏贾国村上百年乡邻纽带的仁义,却无法阻拦她们走出家门在背地里结成妇女讨债同盟。

过不了几天,男人们便发现脱下的脏衣服无人清洗,当他们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家里要亲自掌勺才能吃上一口热饭。他们虽然受了窝囊气也只好忍气吞声,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的婆娘三五结群、振振有词的登上沈家大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老爷子和颜悦色的将她们安抚回家,保证会给她们一个合适的交代。

晚间,高子牙慌慌张张的跑来与沈老爷子传达情况、商量对策。说大事不好:工人因家里无人洗衣做饭而集体停工,秦金刚抑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因一句“连个娘们都管不住”差点酿成了流血事件。

“除了您,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信任谁?”高子牙道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和老头子暗中查访取证,要揪出幕后黑手,然而最后的成果是:谣言从一个妇人的舌头出来正好钻进另一个妇人的耳朵。

他们刚好理出点思路,罗怀安、李成顺拽着余怒未消的秦金刚来了,而龙兆云与秦百召则因为维修汽车耽误在县城里,回不来;陈定山前两天就忙着去县城的厂家催收账务。

“我看还是通知俊发尽快赶回来,要不然根本压不住!”李成顺开始慌张焦虑起来,心里彻底没有底。他们都是农家子弟,除了几头耕地拉车的牲口,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家底,唯有沈俊发有使不完的办法。

“嫂子的病情刚有所好转,在这个节骨眼要他回来是要他的命!”罗怀安当即反驳道。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年,终究会峰回路转的!”沈老爷子已经有了主张。翌日清早,天边才冒鱼肚白,沈老爷子便赶着牲口翻越山岭去十几里以外镇上的集市去了,当天夜里赶回来就挨家挨户的将部分工资发放了下去。虽然只偿还了九牛一毛,却不失为一剂安抚人心的良药,暂时堵住了妇人们滔滔不绝的嘴巴。第二天,男人们的衣服有人洗,饭也有人做了。

沈老爷子才稍微喘了一口气,高子牙却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他怀着不安的猜测去县城找寻多日未归的陈定山,到了厂家,人家却斩钉截铁的告知他:他们的款项早在几天前就被他们的大会计结算清楚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高子牙看着陈定山鲜红的手印和煤矿的财务章才彻底醒悟过来。

接着,钱百万又带来了令人义愤填膺的事实:龙兆云与秦百召推说维修汽车回不来,实际上驻扎在县城里花天酒地、胡吃海喝。

“见钱眼开的东西,就知道窝里斗!”沈老爷子仰天摇头、连连叹息。

“我要逮着这个缺德的小畜生,把他的腿打断!”秦百升在听闻弟弟居然成了“叛徒”之后,勃然大怒,眼睛红起来,抓起棍棒就往城里的方向跑。十多个大汉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按倒在地,又派人去家里将秦屠夫老两口请来,才打消他一棍棒就结果那个忘恩负义的秦百召的念头。

“有奶便是娘!你已经失去这个弟弟了。”一向沉默寡言的罗怀安唏嘘不已。

秦百升接受了这个事实,将恨意埋在心底,反而平静了下来。实际上,秦百召深知大哥的火爆脾气,在外躲了好些年不敢回来。据说,他在外面娶了一位漂亮的老婆,还养育了一对可爱的儿子。秦百升恩怨分明,对侄子们关怀有加,却唯独没有与弟弟说过一句话。

而在当时,事件的严重性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他们感受到了风雨欲来时的压迫感。事件本身已经脱离了他们简单的推测,上升到到沈家与龙家陈年往事的大清算,他们成了无关紧要的局外人。钱百万只好连夜赶往县城,给在县政府捧铁饭碗的沈秉昌捎去沈老爷子的嘱托。

既然事情已经暴露,龙兆云也不再藏着掖着,坐着他姐夫的桑塔纳小轿车大摇大摆的回来了,随行护送的还有一辆警车,下来两位身穿制服、威风凛凛的警察——他倒是不担心沈俊发的威风,却害怕失去控制发起狂来让人心惊胆寒的秦金刚——这家伙就是个活关公,重情重义,却唯独不尊重人命。也就是在哪个时期,沈轼抹除了将来考一所警校的第二梦想。

为了预防情绪亢奋的秦金刚往枪口上撞,秦屠夫一家放下活计专门守在家里看着他。龙兆云在了解到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后,当天就将矿上当初委托他借款买车的协议,还有之后他与陈定山暗中合计借贷来采购设备的一沓虚构欠条一并送到了办公室,并且声称:一个月后还不上钱,那么他将考虑接手煤矿。

“做人不要太贪心。你私自将公款吞了,还没吐出来呢!”高子牙审问道。

“那是我应得的。”龙兆云摊开双手,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只要以后跟着我干,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罗怀安当面就羞辱道。“吃里扒外向来不是我罗某人的专长。难怪当初玉琴妹子连正眼都懒得看你一眼,真是火眼金睛有先见之明!”

龙兆云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却唯独对沈玉琴当年不屑一顾的决绝一直耿耿于怀,如果可以重来,他还是希望孩子的母亲会是沈玉琴。所以此时罗怀安当面揭开伤疤,当即就怨气冲天发起飙来,搂着罗怀安就扭打起来。要不是有人在暗中喊了一句“秦金刚来了”,吓的龙兆云拔腿就跑,指不定龙兆云会把威风耍的更彻底。

沈秉昌在听闻了老家的危机后,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他原本打算用自己的威信将此事压下去,然而龙家的乘龙快婿——啃了龙玲艳这颗嫩草的老牛欧阳华亲自出面迎接了他,他这才幡然醒悟:龙兆云的精明老练还翻不起这么大的浪花,原来是这位土财主在背后伸黑手。

论背景,欧阳华以实业起家而在政府处处逢迎,连如今平步青云的他也得掂量掂量;论财力,他跻身于本县富豪之列因张扬跋扈而享有盛名。

“既然见到你这位真佛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兄弟即便被压在五指山下,也要先啃下一根指头来!”沈秉昌见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断然回绝了对方“权衡利弊”的收购方案,作出了强硬表态。

他回去之后就和沈俊发在电话里通过气:为了争一口气,即便鱼死网破也不能让这份微薄的家业旁落。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银行之前允诺的煤矿抵押贷款却遭遇到了重重阻碍,最后被各种各样的托词推脱的干干净净。

“只要你们兄弟一条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陈老石匠满怀真情的鼓励了沈秉昌。他是在施了“苦肉计”之后,在县医院的病床上听沈秉昌道出了当前的艰难处境,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从县里回来后,老石匠守着村里的灯火相继熄灭,心事重重的摸进了灯火灿灿的沈家,他要为儿子陈定山落井下石的不齿行径当面向沈老爷子负荆请罪,表达自己雷打不动的衷心和支持。

自从陈定山尾着龙兆云回来后,陈石匠瞅着儿子窝在家里自得其乐,白天既不上班也不出门,一到天黑就偷偷摸摸往龙家大院跑。当蒙在鼓里的老石匠从高子牙那儿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恨不能钻到地缝里。义愤填膺的他不动声色摇回家里,强颜欢笑着询问了陈定山。陈定山瞅着挤眉弄眼、喜上眉梢的老头子,沾沾自喜的向他老子炫耀了自己的精明,自夸及时从沈俊发那摇摇欲坠的事业脱身是如何有先见之明;他还向老头子透露了自己不敢公诸于世的秘密:龙家的乘龙快婿欧阳华,已经当面许诺给他铺一条光宗耀祖的发财路。

陈老头子在亲耳听完儿子供认不讳的罪状后,五味杂陈的他当时就垮下脸,立起来就赏了儿子一个震惊满堂的霹雳掌,打得陈定山晕头转向不明所以。连沈娘都不敢上前拉架,只是看着难过的挤眼泪。

“老子的名字早就刻进了贾国山煤矿,”老石匠怒不可掲,又赏赐了陈定山一巴掌,怒道。“而你倒好,倒行逆施,用屎尿将你老子的名字从石头上擦掉!”

“打铁要靠本身硬。人呐!千万不能忘本!你的名字是你姑父手把手教你写出来的,你以为你今天这点成绩是你自己挣的?”老石匠打累了,休息了一会,补充道,“何况俊发还是你的表弟,你的身上也流着一半沈家的血。”

老石匠一辈子只会砌墙盖屋,只好以房屋论告诉他:如果以房子论人,沈俊发是雷打不动的顶梁柱,而他陈定山充其量是一根守门柱。顶梁柱倒了,整个房屋就散架了,而换一根门柱只会让房子更牢靠。

“房子倒了正好推倒重盖,沈俊发这根顶梁柱还没人家欧阳华的头发粗,形势一目了然。”陈定山反驳道,还自觉受到了父亲的冤枉、委屈不已,捂着脸抱怨老头子看不清形势。

“看来人家叫你‘陈二炮’没叫错!龙家的树心早就被虫子蛀空喽!撑得起一时撑不起一世。”老石匠看着死性不改、吃了秤砣铁了心的陈定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你把贪污的钱拿出来!”老石匠咬着牙怒目而视,说得斩钉截铁。他要讨回赃款,亲手将钱交到沈老爷子手上,不能让几个铜板就葬送了两家维持了近一个世纪的老交情,何况他的老婆“沈娘”还是沈老爷子的小堂妹,算得上亲上加亲。而陈定山给出了令人心神难安的答案:钱在欧阳华的提议下一直交由龙兆云保管着,以图将来作为通往财神殿的敲门砖。

“吃人都不吐骨头,你还指望着钱能拿回来?”老石匠气得双唇发抖、两眼昏花。待他平静下来思前想后,眼珠子一转大笑了起来,心生一计,当即就往地上一趟,装作撕心裂肺的捂着胸口满地打滚。

陈定山被口齿不清、满头大汗的老石匠吓坏了,当时就哭爹喊娘的央求欧阳华用桑塔纳将老头送进了县医院。陈定山把老头子安顿在医院,就请来了老头子一路上口齿不清却还心心念念的“沈秉昌”,满脸泪痕的陈定山只能悲伤地守在门外看着老头子向沈秉昌交代最后的“遗言”。

沈秉昌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擦了擦眼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仰天叹息一番就回去了。随后,医院向他传达了高昂得头皮发麻的治疗费,六神无主的他和龙兆云一提到钱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只差他跪地央求,龙兆云才最终妥协,但只肯拿出他“应得”那份钱就恼羞成怒逃之夭夭。

“老子又没死,你嚎什么丧!”老石匠躺在床上简直就是活受罪,听着瘫坐在床边的儿子“千不该万不该”的以泪忏悔,他实在憋不住了,挺直身子又赏了陈定山一巴掌,怒道:

“老子活着你做鬼,老子死了倒好教你做人!”

陈定山一辈子也没有经历过剧情如此疾变的大悲大喜,像梦游一般看着老头跳下床、又生龙活虎成了扎扎实实的石匠,还拉着折转回来的沈秉昌谈笑风生。直到几小时前还让他感到绝望无助的医生,此时当着他的面将治疗费原封不动的递给老石匠,走的时候还不忘挤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这才醒悟过来,喃喃自语:

“这老头子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么狡猾过!”

幡然彻悟的陈定山原本以为老头子会羞辱奚落他,埋着头就不敢抬起来。可是老头子回来的路上绝口不提,倒是和沈秉昌指派来送他们回村的司机小李相谈甚欢。

吃过晚饭后,老石匠喝过茶清了清嗓子,给肿着半边脸的陈定山讲起了一则二十多年前预言,最近可是在村子传得妇孺皆。吴金芳曾指着当年他们那群光着屁股在响水河里打滚的孩子说了一首谚语:

“山外飞来凤,拨开百里雾。山中一条龙,五虎开前路。”

“龙兆云就是一条虫,指望不上化成龙。我就指望你混成一只虎,老子死了也能安心闭上眼睛!”老石匠捋了捋山羊胡,话有所指。这些年来,村里但凡有记忆的老人可都擦亮了眼睛,暗中琢磨那个预言,等待着得到印应。

欧阳华在不经意间听说了这个可以借尸还魂的谚语后,心里当即有了算计,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背地里悄悄指点龙兆云。龙兆云言听计从,将吴金芳沉寂多年的预言搬出来大肆渲染,组建了一只由亲信组成的“五虎队”,宣称:等他执掌煤矿后他们就是头号功臣;还抬出自己货真价实的祖姓自封“山中一条龙”,将欧阳华描绘成戳语中的“飞来凤”。

这还果真收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先后就有人偷偷摸摸登门举杯相庆,认定龙兆云有实力雄厚的欧阳华作为后盾,必将龙行虎步青云直上。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村民都站在这个预言中间真假难辨摇摆不定,直到多年后尘埃落定时才盖棺定论。

“你有见过被人骑在头上的龙么?”罗怀安出言讽刺了厚着脸皮登门道歉的龙兆云。虽然龙兆云和罗怀安动了真火、结结实实干了一架,但他们毕竟是无冤无仇的发小,其次,他的老姐夫提点了他:“罗怀安是块料,如果能把罗怀安拉倒麾下,那么可以从内部瓦解沈俊发的堡垒。”

“如果将来俊发能原谅你,我就还当你是弟兄!”这是罗怀安最后的话。

自从欧阳华进了村子,龙家就被这位出手阔绰的金龟婿哄得团团转,才买了家居电视,又规划着盖一栋新式楼房给比他年长六岁的岳父大人颐养天年。至于他当年“祸害”龙玲燕而致使家族蒙羞一事,早已冰释前嫌。

在欧阳华的言语唆使刺激之下,他们很快就将矛头转而对准当年的“负心汉”沈俊发和横刀夺爱的韩梅,重新燃起了隐藏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怨恨。

“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啊!”陈老爷子叹息道。他和沈老爷子掏心交肺、促膝长谈了到深夜。

“这个钱你我都不能拿,只有等俊发回来看他的态度。”沈老爷子拒收被陈定山偷偷摸摸拿走的公家钱,但是却推心置腹的接受了老石匠的歉意,总算能让老石匠安心的回家,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沈老爷子望着门前的老梨树经历一夜风吹雨打白花飘零,生出了几缕寒意和期待。

在焦灼不安的煎熬中,一筹莫展的众人总算看到了救星——沈俊发独自一人风尘仆仆的从千里之外赶回来了。

“才种下的种子就要刨出来吃!”沈俊发在五人会议上,如此声讨这种半路打劫的行径。“不过也算是件好事,给我们将来的发展先上上课。”

“现在的人是怎么了?在一个村住了几十年没见红过脸,现在翻脸就不认人!”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秦百升。他在听说沈俊发归来的消息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秦屠夫还亲自打开了家门,毕竟没有什么能比沈俊发的声音更能鼓舞人心了。

“秦金刚,不是人人都像你,只认人不认钱。你放心!以后你的钱不要交给你媳妇保管,只管交给哥帮你存着,哥哥我保证只认你。”高子牙,箍着秦百升宽敞的肩膀笑着打趣道。虽然秦百升爱记仇、一怒难消,却是他们之中最认死理、爱恨分明之人。

“现在是讲究经济和法律的世界,道德已经捆不住人心了。”沈俊发叹道。他这一趟北上收获颇多,妹夫赵施贤带着他见识了大企业的规范化管理,还给他讲解了律师口中法律的威力。他没有扛着救灾救难的钱回来,倒是带回了一大包五花八门的书籍。

“我想把煤矿实行股份制,将来有其他事业还是咋们几个人合伙。”参加会议的高子牙、秦百升、罗怀安、李成顺四人对沈俊发的新思想叹为观止。在沈俊发详细的解释了股份制的千般好处后,他们没有过分的深思熟虑就返回家中通知家人赶紧卖猪卖马卖牛羊,就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

“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土地才是我们的铁饭碗。”这一次,他们的妻子在背地里串通一气进行了强烈的反抗,坚决反对他们把家里的牲口换成钞票,然后敷在那半死不活的煤矿事业上。她们本来还指望着靠这些牛马振兴每况日下的家业,可不想被沈俊发一句入股的空话就卷走了。

“土地就是捆绑我们走进经济时代的麻绳!”罗怀安对妻子的咆哮不为所动,坚决执行了自己的想法,说道。“如果你想孩子一辈子都在土地上打滚,我不介意马上回家种地。”这反而令他的妻子进退两难。

在沈俊发的刻意安排下,白天前来负荆请罪的陈定山在办公室待了一炷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沈俊发怒吼着赶了出去。

当夜,灰溜溜的陈定山就带上赃款再次叛逃投奔了龙兆云,龙家杀鸡宰羊安抚了回头是岸的陈定山。欧阳华还不吝夸奖他这是“良禽择木而栖”,第二天就以债主的身份第一次与沈俊发进行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交锋。

沈俊发微笑着向这个英气善存、头脑灵活的老男孩伸出了友谊之手,感激他当初急人之难伸出援手,带着恳切的语气希望他能宽限一个月的筹款时间,还亲自交递给他一份煤矿抵押合同文件。

欧阳华见沈俊发只谈借款,绝口不提龙兆云吞吃公款之事,对他胸有成竹的气质、条理清晰的思维和优雅的谈吐深感震惊,走的时候不禁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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