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奢了,奢之过甚,有伤天和呀!”
两老所乘的轩车内,公孙玉树感慨完,看看正在持瓯斟茶的吴可思,“那方家子到底什么人,值当的让你都肯伏低做小了?”
“就是个寒素贫家子,清长先生怜其才,我不过就是个凑热闹的”
公孙玉树半信半疑的接过茶盏,“咱们可说好了,此去先得看看,能授则授,不能则走”
“嗯!”
“无论能不能授他三经之学,襄州之行后你都得帮我兄弟俩一偿夙愿,归老于首阳山”
“放心,我说过的就算”
公孙玉树点点头,这时旁边一直未曾出声的公孙玉竹蓦地开口轻吟,吟的是六朝正始时期竹林七贤中阮籍阮嗣宗的一首《咏怀》诗,诗云: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
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
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其声不大,但音沉意长中别有十分韵味,公孙玉树持盏而呷,满心戚戚中甚是沉醉,兄弟俩眼神中的向往悠远深长。
结合朝局,这诗听在吴可思耳中着实有些刺耳,“喂,我姑祖母待你兄弟如上宾,怎么就‘一身不自保’了?还首阳山!你们是要学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那二先生该吟《采薇》才更好吧”
“你还小,不懂”,公孙玉树挥挥手,“取其意耳,取其意耳!”
吴可思“哼”了一声不再多言,不过也不肯再为他们斟茶了。
千里之外的襄州州学,肩负行囊的方星河引起了一群人的注意。
这群人全都衣着锦绣,簇拥着一个眉眼间懒洋洋的青年。
“是他!上巳踏青时程家清就是输在他手上,没想到他竟也来了州学,这真是……嘿嘿!”
今天州学迎新,不上课又不放休沐,一帮人闲极无聊在此看土佬,没想到碰上这么个有意思的,顿时就来了兴趣。
“喊他过来”,懒洋洋的青年一张口,顿时就有人跑着过去了。
方星河正走着面前多了个人,叫不上名字但脸有些印象,似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冯公子喊你过去”,来人往旁边指了指,“州衙冯录事参军的公子,走吧”
方星河皱眉想了想,跟着过去了。
懒洋洋的冯子青看清楚方星河的穿着后嘴角一撇,再近些看清楚相貌后心里莫名的起了不舒服,他素来自诩容貌,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土佬倒比他更会长。
“听说你人像画的好,程家清都输给你了,那就帮我画一幅吧”
“好!”,方星河点点头,“五吊钱”
冯子青愣了一下,“什么?”
“润笔之资啊”,方星河皱着的眉头散开了,目光环视众人,“诸位学兄若有意都能画,五吊一幅童叟无欺”
“原来是个穷疯了的”,冯子青哈哈一笑,“若不像该如何?”
“诸兄公评,不像分文不取”
“现在就画,就在此地”
“冯学兄身上可带了润笔?那就成”,方星河脆声答应,一并说出了自己作画所需之物。
冯子青挥手命人去办,不一时东西就送到了,不过一炭棒、一胡饼、一纸及两胡凳而已。
方星河让冯子青在胡凳上坐定莫动,冯子青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后坐下了,其他人呼啦围上来,方星河不为所动,准备完毕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落笔。
“咦!”
“欸!”
惊叹声不出意外的响起,方星河浑若没听见,一旦下笔中间就再无停顿,不过两盏茶功夫画完后这才发现身周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身穿襕衫的士子。
“像,太像了!”
“无笔无墨却画的这么像,这是什么画法?”
方星河不理会这些,将画好的画递了过去。冯子青接过一看就愣住了,这何止是像,简直就如从脸上拓印下来的一般。
看看画,再看看周遭连成了片的惊叹议论,“不像”二字冯子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咬牙点头,备好的五吊钱就到了方星河手上。
“多谢!”,方星河收了润笔看向他人,冯子青身边心动于画的远不止一两个,但注意到他的脸色后无人开口。
方星河见状收起润笔正要走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斥责众人不该挤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