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依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暗暗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什么意思?”
方星河从柳娘子身上收回目光看着小玉解释道:“我长久的倚靠着高楼的栏杆,微风拂面丝丝细细,望不尽的春日离愁从遥远无边的天际升起。
碧绿的草色,飘忽缭绕的云霭雾气掩映在落日余晖里,默默无言谁能理解我凭栏独倚的愁绪?
真想放纵疏狂的大醉一场,真个举杯高歌时反而觉得更没兴味。即便日渐消瘦下去我终不后悔,宁愿为他精神萎靡容颜憔悴”
小玉听完狠狠瞪了方星河一眼,哪壶不开你提哪壶,瞪完忙去看柳娘子,却发现娘子早已痴了,口中喃喃着什么,眼泪就流了下来。
方星河见状也有些悔意。不知为何刚才看着柳娘子时脑海中一想到词,这首立时就蹦了出来,惟其如此,于她而言也就份外的扎心。
这是把她内心最深处的创痛血淋淋撕扯开的节奏啊,自己终究是太残忍了。
“换,咱们换一首……”
“哪里还有比这首更好的曲子词?”,柳娘子脸上兀自挂着泪滴,“可有曲?那我自己来吧,小玉,取琵琶,你俩都出去”
方星河是被小玉推出来的,一出来就忍不住用拳头捶,方星河自知理亏,陪笑认打。
闹了一会儿,小玉轻言细语道:“他回来了?”
方星河知道她说的是虞清臣,摇了摇头。
小玉啐一口,“呸,永远不回来才好,害人精的偷心贼”
方星河无语。小玉闷了一会儿后忽然道:“你这首长短句可能会有许多人喜欢听”
长短句乃词之别称,“为什么?”
“刚才在里面,听你说完意思我心里都酸酸的,客人们都喜欢这个调调,越酸越喜欢。如果你的长短句连我都觉得心酸,他们得酸成什么样啊”
呃,这还真是个强大的理由啊!
船舱里有声声琵琶传出,先是一小片一小片散碎的音符,慢慢的连成段,直至最终成为一首完整的曲子,缠绵悱恻,情深如海。
方星河边叹息边用心的记着曲子,夕阳西下时分,曲子最终完全成型。
柳娘子一遍遍反复弹奏,似在调适,更似在借抒心曲,当又一遍开始时,方星河的曲笛加入其中,清越的笛音冲淡了过于浓烈的悲伤,却多了几分缠绵的深致。
曲笛与琵琶合奏三遍后,方星河收笛不奏,成了!琵琶随之收音,船工老许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吃完饭天色已暗,旁边花舫陆续挂起灯盏,映照出渐渐增多的寻芳客以及桨声灯影中的河水,水门最热闹的时候到了。
位置太偏,不等客人来此往往就被前面的花舫给截走了,小玉看的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把咱们的旗灯挂起来”
旗灯是花舫上最大的灯,每艘花舫上都有,但除了正当红的阿姑外其她人并不轻用,声名寂寂却还要亮字号,这是要招人耻笑的。
柳娘子的旗灯在乐乡时天天高挂,自来襄州一次还没用过。
小玉迟疑,方星河正色道:“事已如此不如一搏,听我的,没错”。
小玉还拿不定主意,柳娘子的声音传出,“星河说的不错,就听他的”
高高的旗灯挂起来了,点亮小玉眼中光芒的同时,也引来周边一片指指点点的笑声。
“小玉,请娘子盛装。许叔,在旗灯下为娘子设座”
方星河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玉和老许闻声操办,他们的动静儿很大,沉寂已久的花舫由此多出许多生气。
干着活儿,边气恼于旁边花舫的指点,边在心底浮现出丝丝希望。
看方星河这么自信,或许真的行?
没多久,柳娘子盛装而出,怀抱琵琶倚坐于旗灯下。人言看美人须得三下:花下、月下、灯下。柳娘子本就极美,盛装之后复经灯光晕染,就连日日伴着她的小玉乍见之下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娘子真美”
方星河也被惊艳了一回,看看嘲笑声蓦地小下去的旁边花舫,向后一招手道:“许叔,上行!”
越往上地段越好花舫越集中,同时也就意味着下边的花舫即便去也近不了岸,至少现在的时间肯定不成。
岸都靠不了怎么迎客上船?
老许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方星河肯定的眼神,才疑惑着荡浆退船,随即向上。
沿途,刚少了些的指点再度多了起来,嘲笑里夹杂着疑惑,这艘柳家花舫怕是穷疯了吧,它到底要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