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武义其实不是个无法克制自我情绪的人。
昨日对严罗的冲突,更多出于主动试探,而刚才擂台上严罗对他稍一勾手指,他便闻风而动,更多也只是在于先下手为强。
但是现在,很明显,昨日严罗对他的突然反制,还有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腿,放在一起看,怎么都不会是运气使然,而是目前的状况下,对方实力确确实实压制自己。
他唇上的方块短须抽动了一下。
松涛馆流唐手,创立自琉球国末年唐手名家船越义珍。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位空手始祖船越,当年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对包括他在内的一批人,进行过为期半年的搏击选修训练。
唐手非必修项目,但他小田不允许自己有弱处,也不能有不会的项目,更不能选修了在竞争者们中无法脱颖而出。
所以他在山村中同一批受训者中,在唐手上也是第一名。
只是今天,对面之人似乎对唐手,乃至对整个的松涛馆流派,都很是熟悉。
小田武义脚下像打了胶水,艰难而缓慢地一寸一寸移动,可是转了几个方向,依然不敢出手。
那个身形挺拔,高高瘦瘦的华夏人,就那么站在那里。
可是在自己的视角中,对方却完完全全的无懈可击。
“怎么不动了?”
严罗看小田武义以厘米为单位的一点点挪动,却死活不再主动出击,呵呵笑道:“你不过来,那我可过去了。”
小田武义听着这句话,悚然一惊。
如惊雷乍起!
话音未落。
拳风已至!
小田条件反射地一个外受,双臂交叉,想要挡住。
然而对方的拳头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然穿过了自己的防御线,一拳直接命中胸口!
巨大的疼痛感袭来。
小田只觉喉头一甜。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脚下不得已后弓步卸力。
脚掌微垫着,蹬蹬连退数步,鲜血也跟着一连喷洒成一条落在地上的血线。
严罗收拳继续站立在原地,重新恢复那种不争不抢不沾半点烟火气的气质。
蓦然间,看着站在擂台中央神情平静仿佛饱食后安然休憩狮虎的严罗,小田忽然回想起一段很多年前,已经快要被埋进记忆坟墓的对话。
……
……
“船越师范,请问松涛馆流的天敌是什么?”一整天艰苦的训练结束后,成绩最优异的学员得到了单独留下请教的机会。
“天敌?小田君,学习唐手不是用来对付天敌的。”传授师范的回答却如此出人意料。
“师范我不明白。”学员十分困惑,“如果不是用来对付敌人,我们为什么还要如此努力地学习?”
“你不明白?小田君,你去过海岸对面那个国度吗?”师范答非所问。
“呃,未曾。”学员不明所以地回答。
“那你可见过山林间扑击的猛虎?”师范又问。
“也未曾。”学员更加困惑了。
“有时间你一定要去看看,到时候你就会明白,对付天敌,一切的手段都是徒劳的。”师范这时如此说道。
学员好像抓住了点什么,躬身请教道:“对不起师范,还请师范直言。”
“当你见过猛虎……”师范的脸上露出一种怅然的迷惘和神往,背过身看向夕阳。
“当你见过猛虎和更强大的存在时,你就会知道,流派只是给旗鼓相当的凡人使用罢了。”
“当力量更强,速度更快,爪牙更利……你在出击时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扑击,咬断对手的喉咙而已。小田君,你明白吗?”
“专注于提升自身的道行吧,将来一切都可能是你的天敌,你也可能是一切的天敌,小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