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的每一步都很缓慢,拖着这具奄奄一息的身躯,哪怕只是一小下,也得拿出吃奶的劲头。
这种挣扎的体验极差,不由使他回想在二十二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跟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们争夺一个幸存名额……
沿着马路对岸的天桥而上,他再也扛不住负荷,只得慢慢的朝上面爬。
“给我爬。”
曾经水友一句玩笑话如今成了现实,他本人也不确定作何感想。
的确已经很久没这样狼狈过,自上一次偷偷追踪一位变态连环杀人犯时,对方曾有过在某外籍特种部队服役的经历,若非赵警官等人来得及时,他大概就得上演莱辛巴赫的戏码了。
那一次他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从那以后,沈君才开始锻炼身体,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散打,虽说对付一些蟊贼大盗的也不成问题。
可,于游戏世界面前,这点微末伎俩实在不够看。
“咳咳……”
沈君止不住的不断咳血,一座普通天桥的难度对其而言堪比珠穆朗玛峰,任其使尽手段才爬了上去,而其身后却是止不住的一条暗红。
黑袍人就在底下默默看着他的表演,并没有上去制止。
因为他也真的很好奇,一个求生欲满满的人在不得不面临死亡时,究竟会采取什么方法。
天桥的扶手上,尽是锈迹斑斑的血迹,两者混合而成的金属刺鼻味朝四周溢散。
月色昏暗,路灯闪烁,凄凉的夜景似乎在衬托着这个将死之人的孤寂。
沈君张嘴吸了一大口冰凉的空气,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也没有哪次这么接近过死神。
就在黑袍人最后那一下攻击,沈君与死神擦肩而过,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骷髅头人似乎发出嘲笑的声音,并朝他伸手。
“不甘心啊!”
沈君看着这片已经空荡荡的街道,除了他们两人外全世界就好似死了一般。
此刻的沈君就如同一只在暴雨中嘶吼的受伤野兽,轻轻的舔砥着受伤的部位,在漫长而冰冷的岁月中等待死亡。
黑袍人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看着沈君的垂死挣扎也不过跟以往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制作方创作的游戏世界,其本质就是用命去玩。
不然还真有人以为这里是刷分的天堂,想靠着高智商操作来操盘再全身而退?想什么呢。
关键是每天都有抱着这种心态来捡钱的人。
黑袍人耸耸肩,“也不过如此嘛。”
原以为这个人会给他带来多少乐趣,看样子也不过就跟电影里所谓的反派一样,大喊一声“我不甘心”,之后用可怜而无助的眼神将希望寄托于周围人身上,最后带着怨恨与不满死去。
简直毫无新意。
“你在干什么?”黑袍人以为沈君不过是想博得他最后一丝同情,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想翻过天桥逃跑,如果是这样他会立刻上去补一刀,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不过沈君做了一个值得深思的行为。
他用被浓硫酸烧焦的两手紧紧的抓住铁栏杆,身子顺着栏杆利用惯性翻了过去。
“好不甘心啊……就这样死了吗……救命啊……别杀我……呜呜呜……”
沈君不禁蒙面哭泣起来。
随即……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沈君转头看向他,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不屑笑容。
“略略略……噗……”
沈君用颤抖的手掌拉下眼袋,再吐舌做了个鬼脸的动作,震抖舌头对他表示嘲讽。
其实完全不用如此,此刻沈君烧伤的脸庞本就比鬼还要吓人。
不过他这一下倒真给黑袍人逗笑了,这混蛋……
沈君擦拭了一下血水与唾液的混合物,顺势放开了双手,缓缓张开,犹如一位正在高台准备自由坠落的跳水运动员。
“蹬——”
拐角处一辆大车猛然打开车灯,骤然亮起的光芒不由让黑袍人下意识伸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呼呼~”沈君紧握着直播手机,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堵上尊严的问题。
如果就这下摔下去了,到底是自己先着地呢?还是手机先着地?
当然,这需要他松开手,也就是说摔下去时是手背坠地还是手心,那为了防止身体帮他做出选择,沈君决定以螺旋式坠落来证实这个猜想。
他面部严肃的表情就好像430年前站在比萨斜塔上,拿着两个铁球的年轻伽利略一般,充满着光辉照耀的神圣感。
“如果伽利略能够成功,那我为什么不行?不对啊,比萨斜塔每年都会偏离0.1厘米……”
这是沈君临死前最后的念头。
“嘟嘟——轰——”
那辆突然现身在无人大道的大车猛然穿越天桥,顺势接住了两个正巧落下的“铁球”。
……
看着渐行渐远的大车,黑袍人并没多少反应,他脑海中甚至于还是刚刚沈君吐舌头做鬼脸的画面。
“真无聊。”黑袍人摆摆手,对沈君这种弟弟行为表示不满。
不过也都没关系了,走了也就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