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香了,他舔着嘴唇咂摸滋味,忍不住又掀开锅盖吃了一块儿。
吃一块儿,想二块儿。他边吃边推开屋门,到院子里侦查,看看母亲回来没有。翘着脚眺望也没有发现母亲的踪影,转身跑回屋又吃。
吃两块再出去望望风,没有发现敌情一溜小跑又回屋偷吃,来来回回乐此不疲。
看到大海从外面回家,他赶紧满脸堆笑,甜甜地喊住大海哥,抓了一小把献给他。
最后一次当他嘴里嚼着一块,手里捏着一块儿,推开门准备出去探风时,一眼看到母亲抱着妹妹,在那儿开院门锁。他飞快地把手里的炸肉甩到墙角里,一口咽下嘴里那块儿,若无其事地去迎接母亲。
晚上准备吃饭时,母亲才发现满满一大碗炸肉块,就剩下小半碗,气呼呼地问智聪肉到哪儿去了,他装彪卖傻,一问三不知,铁嘴钢牙咬死不认账。
母亲气得差点把桌子给掀了,正巧父亲搭拉着个大长脸,拎着在食堂买的馒头和饭菜进屋。母亲巴拉巴拉一状告上去,还没等她说几句,父亲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两个大耳擂子反复抽过来。
智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头栽倒在地,眼前金星四射,耳边嗡嗡作响,嘴里咸的发苦,鼻孔往外喷血。造得满脸血哧呼拉,跟个小鬼儿似的。
父亲还不解气,上前又是一脚,智聪感到气都喘不上来,索性躺在地下装死狗。
母亲见状气更不打一处来:“揍,使劲揍,不揍他不知道长记性”。
父亲痛打落水狗,又给了他一脚:“弟弟妹妹这么小,你就特么知道自己撑,咋没撑死你个憋犊子?”
妹妹吓得哇哇大哭,父亲马上住了手,母亲也住了口,两个人围在一块哄妹妹,智聪这才逃离了魔爪,缓缓喘过一口气来。
晚饭根本没让他吃,父亲命令他两个鼻孔堵上棉花止血,立正站在墙角,睁大狗眼看着全家吃饭。光看还不行,必须在心里进行深刻的反省。
第二天照常上托儿所,智聪因为脸上有手指头印,不好意思跟小朋友们玩,躲在一边两手握着幼儿园的栏杆望着外面发呆。
正巧看到大海和几个野孩子横着膀子,一步三晃,杀气腾腾,牛皮哄哄地从托儿所外面路过。便满脸堆笑,低声下气地跟大海打招呼。
大海此刻正豪气干云,藐视一切。他轻蔑地白了智聪一眼,凶巴巴地用手一指智聪的鼻子吼道:“小波一崽子,躲在这里我就收拾不着你了?次嗷你妈,你等着,过一阵你上学,我天天削你。打不出来你的屎来算你憋得紧,踢不出来你的尿来算你尿得干净”
智聪吓得两腿塞糠一般的抖,尿都滴了出来,差点没把屎拉到裤子里。
父亲打,母亲骂,大海吓,智聪觉得自己快没了活路,似乎苦胆随时都能爆掉。因此胆子变得越来越小,见到人连话都不大敢说了。
智聪胆子小得都留下了笑话,多年后此笑话由母亲讲给他儿子,竟成了他儿子怼他的笑柄:
一个周日,母亲烀了一锅大碴子,装满一饭盒,准备给要好的姐妹送去。
她背着妹妹刚要走,智晨也嚷着要去,母亲又领上了智晨。
临出门见智聪可怜兮兮,眼巴巴地看着她,心里有点不忍,便盛了一小碗大碴粥,让智聪边吃边在家看门。
智聪几口就把大碴粥造光了,喷喷香的粥勾得他吧唧吧唧嘴儿还想吃,却哪里敢动一点儿。走过去推推门,屋门锁着,他无助地叫道:“妈,我要吃大碴子”
当然没有回应,他心里涌上委曲,趴在门上含着泪,一遍一遍地说:“妈,我要吃大碴子”
等到母亲开门准备进家,智聪正倚坐在门口,哭得满脸眼泪和大鼻涕。他随着打开的门仰倒在地上,犹自拎着个碗哭叫:“妈,我要吃大碴子”
母亲见他这副扶不上墙的比癞皮狗还赖皮狗的怂样,忍不住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