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这辈子,算特么白活了。
智聪边念叨边急匆匆往公交站点赶,嘴里的哈气一团一团往外冒,才53岁的他头发已经全部花白,仔细看连眉毛和胡子都白了一小半。
数九寒天,他连帽子也不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和无助,手里竟然还夹着一根烟。由于近日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烟,他的嘴唇被燎的生疼,因此火烧火燎,横冲直撞,过十字路口直接闯红灯,吓得汽车直按喇叭。
司机一个急刹车,打开车窗冲他后背怒骂:“你喝兴奋剂了咋的?不要命了?”
后面的汽车也一脚急刹车,差一丁点怼到前车屁股上,司机伸出头大喊:“你怎么开车的?不会开车回家跟你师娘练练去。”
十字路口乱成了一锅粥。
智聪听不到司机们的吵骂声,他的大脑已经让那件事气得失去了理智,巴不得汽车能把自己撞飞,死了拉倒,一了百了。
唉,真没想到,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准备给儿子结婚买房用的钱,忽一下就没了。
而且没得还那么窝囊,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已经结婚两年,孩子都生了,不知何时开始玩贷款,拉了一屁股饥荒。大姨姐哭唧尿腚来求妻子,妻子心软,背着他把钱全给了人家,等他发现,几十万存款已经被倒腾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他微信里存的几百块钱。
儿子大学还没念完,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呐。这鸟日子过的,真个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智聪边窝着火边走,现在已经接近上班时间,今天肯定要迟到了。
本来他走的挺早,因为心不在焉,走到半道上才发现手机没带,又折回家去取,一来一去时间都扔道上了。
公共汽车正好开过来,他急忙追着猛跑。自己大小也是个食堂主任,上班去的太晚,影响不太好。
昨晚刚下的大雪,被来往的汽车压的光滑磁实,智聪一步一滑,前仰后合,跟头把式,总算呼哧带喘最后一个挤上了车。
车厢里塞得满满登登,没有座的乘客都举着胳膊握着顶棚的把手,身体随着车的晃动摆来摆去。表面上个个假装身不由己,实则却暗中较着劲儿,不管别人挤啥样,自己得站的尽量舒适点。
车到一站,智聪赶紧随着下车的人流往后挤,因为他下一站就要下。一边侧着身子用力挤一边嘴里一连声喊着“借光,让一让。”一直挤到后门。
后门口站着一条粗壮的大汉,高举双臂握着把手,摆出一个大猩猩的造型。
不过大猩猩可没这家伙有艺术范儿,他粗壮的腰身灵活地扭来扭去,扭出无限风光。他周围的人都拼命的挤着,给他让出一片空间,由着他尽情尽意的嗨。
智聪知道这家伙整这一出,是为了让其他乘客离他远点儿:你们挤你们的,我且舒服着呢。整个后门就他一个人在那摇啊摇。
车停了,后门打开,那壮汉好似渐入佳境,已接近高潮,嘴里还哼哼着《风凰传奇》的音调“激荡起跳动的心澎湃,摇摆摇摆摇摆摇摆摇摆…”对一片“下车”声充耳不闻。
智聪急了,用手拍他一下:“你下不下车?不下让一让。”
那壮汉白他一眼,装傻充愣,仍然激荡着跳动的心摇摆,摇啊摇、摆呀摆。
智聪一膀子撞开他,噔噔几步下了车,回过头怒视着他:“你说你不下车?堵着车门干啥?”说完,迈开步就走。
刚走两步,那壮汉突然高声大骂:“哧嗷你个妈的。”
智聪登时火起,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回头冲上车,一个窝心脚向那壮汉蹬过去。
那家伙吃了一脚,仰头倒在人堆里。周围响起一片“哎呀妈呀”的惊叫声。
智聪见一击得手,心头怒火平息了点,想到脑后就是车后门的摄像头,硬生生收回打出一半的拳头,转头下了车。
刚走几步,直觉让他感到身后有危险,本能地迅速一矮身形,握住擦着头皮过去的拳头,浑身一使劲儿,一个大背,扔麻袋一样把偷袭他的大汉摔到地上。
“扑通”一声,那大汉从智聪头顶上飞过,一个狗抢屎结结实实砸到雪地上。
智聪怕他摔坏,连忙上前把他拉起来,刚想张嘴问摔坏没有。“噗”的一声,猛然右眼金星直冒,那大汉还没站稳就抽冷子给了他一拳。
智聪连忙抬手,勉强挡住那大汉接连打来的几拳,冷不防肚子上又挨了一脚,他噔噔噔倒退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智聪笑了,看样子这家伙抗击打能力挺强,也是个好勇斗狠的货色,自己不用担心110来了得负全责了,大可好好跟他斗上一斗,解解几天来心头的郁闷之气。
智聪冲那大汉勾勾手指头“来,来,来”边说边微微活动着腰身准备火拼。
不料那壮汉撒腿就跑“哧溜”一下,钻进了还开着车门的公共汽车。
这公交司机挺爱看热闹,见有打架的一直停着车,后车门也没关。现在见那壮汉上了车,关上后门开着车走了。
智聪被放了鸽子,一肚子气没地方撒,见大道旁站了一大堆人,个个大鹅一般伸长脖子看热闹。便冲人群道:“看耍猴呢?不交钱白看了半天,还不赶紧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