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昀进阁楼的堂间,便看到东次间门口候着一位书童,书童手掀起布帘示意她那边去。
范昀便轻声走了进去,入口处是一个齐腰高的木架,木架上拜访了不少花草,而范昀看得出那是名贵的药草。
她一抬头便见范鹤坐在博古架前面的书案后,书案后放着一盏铜烛,范鹤正亲自拿着铁钳在减灯芯。
范昀轻巧地走到了范鹤身旁,跪坐在他身侧,俯身规矩行了个礼。
书童送进来两杯热茶,耳后退了出去,放下布帘,里头只剩他们二人。
范鹤这才将目光挪到了范昀身上,他认真地在审视范昀,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般。
范昀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没有一丝忐忑不安。
范鹤侧眼盯着范昀,“那夜潜入书房的人是你吧?”
他声音很轻微也很低沉,像是许久未曾被拨动的琴弦般。
范昀眸光没有丝毫波动,而是镇定地答道:“是我。”
两个字干脆利落,神情没有波澜。
范鹤反而愣住,原本质问的气势消散大半。
烛光下范昀的面容如暖玉,光滑无暇,温和安详….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如朝露般的女子。
范鹤闭上了眼,挪开视线。
“那夜你看到了什么?挪动了什么?”
范昀神情一动,唇角挂上了淡笑,从容而答,“有人告诉我,祖父这边有美容的药方,我便到处翻了一遍,凡是装着药方的盒子都动过,不过祖父问看到了什么….孙女不解,我着重翻的是装着药方的盒子,盒子上贴了标签,我没看到我想要的,七七八八都翻动过,却没有打开瞧。”
范鹤闻言扭头过来盯着她,抿着干涸的嘴唇,好一会没说话。
范昀迎着范鹤犀利的眼神,没有慌乱,而是很坦然。
范鹤盯了好一会,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而范昀知道,范鹤这是松了一口气。
“闯入我书房该当何罪,你知道吗?”范鹤板起了脸,
不过范昀听得出来,语气并没那么严肃。
范昀幽幽眨了眨眼,似乎听到一个笑话般,她身子往前缓缓一倾,把眼睛睁大地望着范鹤,
“祖父,一条命难道还不够您消气吗?”
范鹤神情一震,猛的抬头盯着范昀,眼中翻滚着浪涛。
“你…….”他嘴角在抽搐。
范昀坐直了身子,微微冷笑,“我想您当时应该猜想得到,有胆闯入您书房的,很有可能是您的孙子或孙女,可您竟然亲下杀手….”
范鹤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夜您隔空一掌,将我打入冷池,我口吐鲜血沉入湖底…..您是第二日清晨来捞人没找到尸体,才暗中寻人的吧?”
范昀眼神凄厉,如地狱的阴鬼般在质问范鹤,
范鹤目光怔怔,冷汗涔涔,哑口无言。
范昀见他如此神情,凄然一笑。
“我不过是翻动了一下东西,又没偷你的药方,你却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孙女!”
丢下这一句话,范昀起身离开。
踏出书房,她站在廊下望着黝黑的苍穹,眼角一滴泪珠滑出。
是啊,那夜,那个叫范昀的姑娘永远沉入了湖底,取而代之活过来的是她这个在地狱煎熬了两年的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