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白感动了半天,合着不光是我这个便宜师傅搞了个误读,就连我自己都误读了老道的意思。这根本就是观测者自己的问题,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除此之外一概不论。
听了这句话,我只觉得自己快要流下的感动泪水全都拌饭吃了。同时也暗骂这道士为老不尊,乱点鸳鸯谱。顿时连和他说话的想法都没了,只顾自己埋头苦吃。
然而老道显然讲到了兴头上,一直在耳边叨叨个没完。没有阻止他,不只是因为他开口之后就根本停不下来,同时也是因为只有当他说完之后知道了自己错的有多荒谬才会安下心来好好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当我碗底的饭见底的时候,老道终于停止了自己的倾泻,我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征用道袍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
我放下碗筷,说“师傅,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老道的表情和身体在一瞬间凝固,整个人看上去都僵硬了几分,脸色也有点发白,随即又转成一种明显不正常的潮红。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当时的情景,但是老道的脸上确实是三分惊奇,三分不可思议,还有四分迟疑。很幸运的是,我并没有看出他有任何动手的征兆,不得不说,在这几天里,老道还是很克制自己的。我都认为自己做了一些平时看来很出格,老道不会有半分容忍的事情。但是也不知道是出于照顾病号的心理,还是他真的想要对我好一点了。总之,他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气。以至于有时候都让我觉得他开始变得陌生,不像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师傅。
老道有些羞窘,呆立了好长时间才坐下,坐下后就把头埋到了碗里,大口吞咽着碗里的残粥。于是我慢条斯理的开始向他讲述自己的心事,有我最开始受欺负的事,有母亲告诉我的应对方法,有我前几次的突然昏迷,有这几天的犹犹豫豫。
我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但是很明显,平时只用三五口就能吞下的稀粥,老道这次吃的断断续续,半个多小时才收入腹中。我说完了,他也吃完了。他没有开口问我更多,我也没有问他应该如何选择。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和老道聊天我总是觉得很放松。因为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帮我做出决策的人,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安安静静听完我说话的人。
我也不需要开导,不需要超脱。因为讲述就是我引渡自己的过程,有些事情只要说出口,不要埋在心底,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压力。尽管听到的人可能不会和自己产生相同的看法,但是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上不止自己一个人明白自己的痛苦。尽管不能分担痛苦的总量,但是却可以减轻压力的程度,这样很自私,但是有些时候却不得不做。现在我也常常会想,如果在我苦难的日子里父母可以作为我的倾诉对象,现在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在我的脑海里留下磨灭不掉的刻印,即便是现在的我回到当时的时间节点去发问,现在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往常的一餐饭吃完,通常是我收拾碗筷,老道剃着牙哼着小曲,往大门口一坐,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只是这餐饭后,我和老道都坐在餐桌前,没有收拾碗筷,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天的晚餐我们没有喝酒,但是我醉了,老道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