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学后,丁睿背着小书包和刘大郎出了学堂门,丁进文那几个人在学四书五经,下学晚些,丁睿现在已不等他。
两人走在小径上,旁边是秋收后一扫而光的田野,已不复当初的盛景,只剩下薄薄的衰草覆盖着黑黑的土地,似乎在迎接着初冬的到来。
两个孩童念叨着今日的趣事,嘲笑着李家三郎被夫子骂的狗血喷头,张二郎今日又被夫子打手心,嘻嘻哈哈的往村子里走去。走到刘大郎家附近,丁睿挥手道别。
刘大郎诧异道:“三郎今日不去我家么?”
丁睿道:“大郎,你回家告诉你父亲,勿做吴师傅的饭,一会我带家里的院子来接他,我爹要请他吃饭。”
挥手道别了刘大郎,丁睿朝着家中走去,到了家门口摸了摸狂甩尾巴前来迎接的小山,跨过门槛便大呼小叫:“忠伯、忠伯!”,
穿着皂色圆领长衫的管家忠伯乐呵呵的跑了出来:“睿哥儿回来了,是要找人去接吴师傅么,主君已经交代了。”
丁睿点了点头,忠伯吩咐一个粗壮的院子推着独轮车跟着丁睿出了门往刘家而去,小山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这只撵山犬在家里憋坏了,撵山犬生性凶猛,丁大胜是看着丁睿喜欢才养的,一般不让它出去,怕咬伤人。
小山只能等到丁睿回来才有机会出门。
秋收后的刘家的院子里堆着厚厚的麦草垛,吴梦靠着麦草垛坐着静待丁睿的到来。
他穿着刘父的衣裳,虽然有些小,总好过自己那身那乞丐般的破烂衣衫。
吴梦知道丁睿的父亲会有那么一天要见自己,在这里呆了半个月,说实话也不想再到处流浪。
他寻思自己这脚看来也好不了,最多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当初的雄心壮志只得改变目标。
自己若是实现不了,不如教些徒弟来实现,丁睿便是个最好的选择,聪明伶俐,心地甚善,何况家里有经济基础是实现目标的首要条件。
等了不久他就远远的看到了丁睿那跳脱的身影,身边还是跟着那条硕大凶猛的撵山犬。
这条大狗经常摇着尾巴跟着丁睿前来,也怪,丁睿只要吩咐一声别出大门,这大狗便乖乖在刘家院子里转悠,不会出大门一步。
丁睿走进院子,瞧见了吴梦,连忙叉手行礼道:“吴师傅,家父今日嘱咐我一定要请吴师傅到寒舍小酌几杯,请吴师傅务必赏光。”
吴梦看见丁睿学着大人说些客套话,那装模作样的神态甚是可爱,不由哈哈大笑,摸着丁睿的头说道:“好好,我就跟睿哥儿走一趟吧。”
粗壮院子扶着吴梦上了独轮车,小丁睿向刘家父子告辞后,跟在独轮车的旁边走着。
那只大狗在吴梦身上嗅了嗅,仿佛是再次认清吴梦,省的下次吴梦来了叼扰自己。
“吴师傅,我家六口人,除了父母,姐儿最大,我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丁睿张着小嘴吧啦吧啦的把家里介绍了一遍,然后又指指点点的告诉吴梦这村里的大概状况。
吴梦平日里跟丁睿只是讨论算术,他以前还以为宋朝大户人家的孩子只会读书,基本上是五谷不分、六体不勤。
这一听才知道丁睿懂的东西还不少,什么粮食、柴禾、杂草、牛羊都了解一些。
来到丁家,吴梦一瞧,一片大宅,青砖黑瓦,外表甚为质朴,府邸以正门为轴线,由前后两个左右对称的大四合院组成,厅堂、厢房建造的颇为朴实,一叶知秋,丁员外定不是个爱炫耀的暴发户。
丁大胜迎出屋外,看到粗壮院子正背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穿农人麻衣,脚上一双黑布鞋,头发甚短,只在头顶扎了个小发髻,相貌平平,满脸的沧桑,完全看不出来高人的风度。
丁大胜心里默念着切勿以貌取人,脸上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抱拳行礼,连声寒暄。
吴梦刚下独轮车,见一个中等身材,穿着黑色锦袍,颌下微须,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来,知道是丁睿的父亲。
当下他也学着拱手行礼道:“今日真是叼扰丁员外了。”
“哪里、哪里,吴师傅传授犬子精深之算术,丁某未曾上门致谢,已是失礼,快请上堂喝茶。”丁大胜笑呵呵的说道。
吴梦心道,你想上门致谢不假,那也得我有家啊。
上得堂来,双方分宾主坐定,丁睿在下首相陪。丁大胜寒暄了几句,吩咐看茶,吴梦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大宋茶艺。
三个妇人上得堂来,手里端着红泥小炉、砂甁(宋朝的陶制茶壶)、黑色茶碗和白瓷罐走了进来。
那炉子里生着熊熊炭火,三个仆妇将小炉、砂甁、白瓷罐、茶碗和一些物什放于案几之上。
丁大胜道:“今日请得高人前来,这水是某特意让店铺里的下人从灵隐山装了泉水,配上蜀地的峨眉白牙,请吴师傅品尝。”
吴梦拱手致谢,连称愧不敢当。
那边厢又上来一个袅袅婷婷的绿衫丽人,微微黛眉,樱桃小嘴,走到堂前向着丁大胜和吴梦福了一福,嫣然一笑后便走向案几。
这美女却是丁大胜专门请来招待贵客的茶艺女子。
只见她用银钳小心翼翼地夹出一块小茶饼用一张洁白的纸张包住,以瓷质茶碾击碎,碾成细末后过筛,尔后放入砂甁加水在炭火煎煮。
待茶煎得滚沸,“咕嘟咕嘟”作响,绿衫女子翠衫轻挽以竹制的茶筅在壶中击拂(搅动),尔后又举着小壶给砂瓶里添冷泉水,点住沸水,响声渐小,等茶叶水再沸起,再用冷水点住,而击拂不停,时轻时重。
纤纤素手点过七巡,顿时满室茶香四溢。绿衫女子开启砂甁,用勺子舀出茶水装于茶碗。
女子随后将茶碗用木托端着献于吴梦,微微露齿一笑道:”官人请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