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抽了黑疙瘩之后,头痛的毛病没治好,却上瘾了。
所有值钱的东西流水似的卖出去,如今,已是家徒四壁,一家人已经有两天没吃上一口饭,只能落得卖女儿的地步了。
老太太看着哭成一团的一家人,嘬了嘬牙花子:“啧啧,不是卖了你家雪花,是给她找个有吃有喝的地方享福。”
“嗯~”炕上的男人皱着眉头哼了起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浑身哆嗦成一团,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雪花爸,雪花爸,你怎么了?”瘦弱的女人连忙跪爬到炕上,去看男人。
“大烟瘾又犯了呗~”老太太不屑地撇了撇嘴。
“啊!”炕上的男人的呻吟声一声比一声高,开始在炕上痛苦地蜷缩、扭动。
“给!”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一幕,毫不动心,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然后解开,从里面拿出几张卷了边的法币。
自三五年开始,国民政府发行法币,原来的袁大头和白银不允许流通,人们身上带的都是这种法币。
“谁要你的破钱!”半大小子耍起了脾气,冲上前去一把将炕上的纸币扫落在地。
“你这孩子~”老太太摇了摇头。
“给我烟,给我烟~”这时,炕上的男人痛苦地嚎叫着,用头撞着墙壁。
忽然,一转眼就看到了炕上有两张残留的纸币,他猛地扑了过来,伸出脏污枯瘦的大手,一把将纸币抓在手里。
他的面狰狞扭曲,鼻涕横流,如狼的眼神又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几张纸币,他连滚带爬地下了炕,爬在地上捡起那几张钱,然后抓在手里就往外跑。
“雪花爸爸,雪花爸爸~”女人追出了院门,可是那佝偻的身躯早已跑的只剩下一个黑影。
女人浑身瘫软,靠在半截的土墙上。
屋里,老太太拉着小女孩:“金雪花,走吧,你爸都已经收了钱了。”
“不行,我不让我妹妹走!”男孩子过来就推了老太太一把。
老太太裹着小脚,一时没注意,被推了一个趔趄,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嘴里骂骂咧咧:“小兔羔子,你等着!”
然后,向外面连声高喊:“小齐,小齐,你快进来!”
院外半截土墙外,蹲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这男子穿着一个黑色的棉袄棉裤,个子高高的,身材略瘦,一张瘦长的脸上,因为小时候出过天花,留下了一脸的麻子。
左眼,也因为出那场大病,视力微弱。
他,叫齐世本,今年二十五岁,家里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
大哥早年跟了村里人去济南府附近定居,在胶济铁路上当了一个工人。
二哥倒是留在本地,可是四处流浪,给人打短工,兄弟二人一年到头也是很难见上一面。
他,因为家中地无半亩,母亲又生病急需用钱,他就去邻村的地主家当了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