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之末的茂水掌,牧草渐渐泛黄,即将入秋的草原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沿着窟野河的河道一路疾行,高进没有半点欣赏沿途美景的意思,他在众人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实际上对于这次阿计部之行,心中忐忑不安。
商队被袭击,乌力罕极有可能和张贵勾结,那么密谋对付乌力罕的苏德,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对高进来说都是未知,甚至很有可能到了阿计部后,他不仅会一无所得,甚至还会身陷险境。
高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苏德已死,那么他便立刻回去纠集所有人手,趁着张贵离开边墙,还没有和黑沙马贼汇合前,伏击张贵。
从马上下来,高进牵着马到了河边,给马喂水,他这趟出来带了双马,轮换骑乘,虽说按往常的规矩,古北寨那里还有半个月才有大规模的交易,但是现在涌入古北寨的商队不少,张贵或许会提前脱手剩下的财货也说不定。
给马匹喂完水,高进取了干粮,就着凉水吃起来,就在他吃了没几口的时候,远处忽地冒出了一股商队,那商队的规模不大,只有五辆车,近二十人的样子。
咽下干粮,从一旁吃草的马匹鞍上取了长矛和角弓,把长矛插在地上后,高进拿着角弓,箭筒放在右手侧,小心戒备起来。
这趟出来,高进做了蒙古人的打扮,头上还戴着毡帽,阿计部那里,苏德身份敏感,他若是以原来的身份去找苏德,只怕立马便叫人发现了。
“叔,那里有个鞑子。”
李二狗在马车上喊叫起来,他过去都在叔叔家里干活,这还是头回出来跑商,对塞外的一切都新鲜得很,只是景色看多了会腻歪,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个活人,眼下突然看到蒙古人,让他颇为好奇。
“给我闭嘴。”
看着脑袋缺根弦的大侄子在那里大呼小叫,李老根喝骂道,他这商队规模太小,虽然看着都是青壮,可真正握过刀把子的也就五个人。
“二狗,这些在野外的独行盗最不好惹。”
李老根身边,商队的二当家董步芳在旁边说道,他看着远处那握着角弓的蒙古人,心里莫名地有种危险感觉,就恍如当年在军中时面对那些夜不收一样。
“董叔,那鞑子就一个人,咱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
见叔叔和董步芳都谨慎得很,李二狗忍不住道,他倒是没有上前厮杀的意思,在他看来商队沿着窟野河走了那么多天也没碰上什么蒙古部落,眼下好不容易见到个鞑子,过去问问话也不行么。
“你懂什么,你看见没,那鞑子一人双马,弓刀齐备不说,还有长矛傍身,能有这等武备的,放在鞑子里必定是一等一的武士,咱们贸然过去,只怕对面弓箭就招呼过来了。”
李老根骂着,他眼下心里也虚得很,对面鞑子若真是独行盗还好,就怕是马贼的斥候,只不过仔细想想,什么马贼养得起这般奢侈的斥候。
“李头,我过去和对面打个招呼。”
董步芳忽地开了口,一旁的李二狗振奋起来,“董叔,我跟你一起去”
“小兔崽子,你给我太平点。”
“疼,疼,叔你撒手。”
李老根看着要凑热闹的大侄子,直接拧住他的耳朵骂道,接着看向董步芳,“对面瞧着不像是善茬,小心些”
李老根是老江湖,知道眼下这个局面,对面没有跑,也没有动手,说不定可以交流一番,他三年没有出塞经商,对着塞外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沿着窟野河的河道前进,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蒙古部落做些生意。
高进的视线里,对面的小型商队忽地停了下来,然后里面有人下马,离开商队朝他走过来,看到这一幕,高进心里的戒备稍微放下一些,毕竟对方步行过来便是诚意。
董步芳走得并不快,他还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当他看到对面的蒙古人终于放下了弓,心里一喜,这说明对方是能交流的。
“对面的蒙古兄弟,我没有恶意,我想和你打听些消息,我愿意拿东西来换。”
相距不到二十步时,董步芳用蒙古话大声说道,虽然离得不远,可他依然看不清楚那个戴了毡帽的蒙古武士长什么样,只是那双冷厉如鹰的眼睛让他印象深刻。
“我会说汉话。”
既然扮做蒙古人,高进自然不会随意表露身份,他故意用带着些口音的汉话回答道,然后把角弓放回了马鞍上。
“那太好了,在下董步芳,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
董步芳面露喜色,一边朝前走去,一边说道,虽说河套蒙古和大明打打停停几十年,但对他们这些跑出来和蒙古人做生意的商人来说,和蒙古人称兄道弟套交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