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也呆呆地盯着路明非,但这种四目对视的温情维持了一秒钟都不到,楚子航扬手切向路明非的颈动脉,这是用手使用那一招“逆袈裟”。虽然不像武侠小说里说的那样什么手布满真气不亚于利刃,但混血种的骨骼硬度加斩切的高速还是足以切开路明非的动脉。
路明非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把楚子航给锁死了,巴西柔术花的苦功总算没白费,有阵子他练得疯魔,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把枕头锁得死死的。这种应对纯靠神经反射能完成,用不着过大脑。
“师姐……这是?”路明非憋着一口气不放松,使劲仰头去看诺诺。
诺诺刚想说什么,车身猛地震动,随即失重感袭来,这辆车好像腾空而起了。
袭击还是坠崖?他们本行驶在一条盘山公路,诺诺脸色惨白。
“床头柜里有镇静剂!”诺诺转身奔向驾驶室,“给他用镇静剂!”
路明非锁着楚子航,勉强腾出一只脚踢翻床头柜,里面滚出几支针剂来。那是强效镇静剂氯胺酮,邵一峰当时在路明非身用的药物,对强大的混血种也有效。
镇静剂已经封好在注射器里,只需要插入血管捏碎顶端的玻璃泡,压缩空气会自动把药液注射进去,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人都能操作。
但在路明非这里却难登天,他要制服的不是一只温顺的小羊,而是一只狂躁的犀牛,这工作其实跟给犀牛拔牙差不多。
他一手握着镇静剂,巴西柔术用不完整了,楚子航猛地一挣,挣脱了他的控制,反过来把他摁在墙。
“师兄!师兄!”路明非大喊。
可楚子航根本不理会,他喘着粗气,眼睛通红,似乎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
路明非拼尽全力,针管一点点地接近楚子航脖颈处暴突的静脉,终于刺了进去。
这点疼痛对楚子航来说应该是微不足道,但还是刺激了他,他一低头,狠狠地咬在路明非的肩膀。
混血种的咬合肌也远常人的强劲,路明非眼前一黑,觉得自己是被一条暴龙给咬了,那力道大得能让他肩膀骨折。
“师兄!师兄!”路明非又喊。
还是没有用,楚子航死死地咬着他的肩膀不放,又抓着他的手腕,他根本无法碰到那个玻璃泡。
真的是没招了,咬咬,谁怕谁?刚刚对打过枕头大战,也不怕更丢脸了!路明非也低头,猛咬楚子航的肩膀!
疼痛令楚子航松了那么一瞬间的劲儿,路明非闪电般捏碎了玻璃泡,药液瞬息间进入楚子航的静脉,路明非疲惫地抬起头。
楚子航依然咬着他的肩膀,把他死死地压在墙,他也懒得反抗了,疼疼吧,反正也疼得快要麻木了。
很久很久,久到路明非都算不清时间了,楚子航似乎是松开了牙关,路明非是真的完全麻木了。楚子航缓缓地下跪,路明非也精疲力尽了,被他带着下跪。
两人这么面对面地跪着,楚子航的头沉甸甸地落在了路明非流血的肩膀,他的眼神一片空白,慢慢地合了眼睛。
静了好一阵子,路明非艰难地伸出手,拍拍楚子航的肩膀,又摸摸他的头发。
许久之后,路明非才从车后厢出来,回到副驾驶座坐下。
房车已经恢复了正常行驶,并无什么意外,颠簸不过是因为高速公路侧方的山体崩塌,路间多了块大石头,自动驾驶来不及躲避,碾过石头的时候猛震了一下。
诺诺重新切回了手动驾驶模式,她瞥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公路,像是个刚从梦醒来的人,对周遭的一切都迷迷瞪瞪。
又过了很久很久,路明非缓缓地弯下腰,双手抱头。又过了片刻,诺诺听到了怪的笑声。
这个男孩用着一个抱头痛哭的姿势,却是失去控制地笑着,一开始他还想努力把笑声控制得小一点,可还是笑得越来越夸张,一边笑一边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把脸都糊住了。
那确实是喜悦,也是压力积蓄太久之后终于释放的疲惫,是委屈太久的孩子被这个世界告诉说你其实是对的,你做得一直都对,你没有疯你还是个够意思的兄弟,你守住了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