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与此同时。
“驾——”
“驾——”
马蹄声在沉寂的夜里分外刺耳,其间还掺杂着慌乱而焦虑的叫唤声。
“殿下——”
“殿下——”
红衣猎猎的美艳女子骑在骏马上,扬起长鞭,风驰电掣地越过大街小巷,在暗沉沉的夜里穿梭。狂风扬起她绯红色的衣裳,如泼墨般的黑发飞扬,扫过不施粉黛的脸。
她的身影隐在黑夜里。
若隐若现。
颜曦紧绷着脸,蹙起眉头。她回头望了眼那群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暗骂了一声,俯下身子,附在疾行的骏马耳旁,温声道,“逐影,咱们甩掉他们。”
马儿仿佛听懂了她的耳语,嘶鸣一声,便载着她越过隐蔽的树林,直到看不见那群人的身影。
“吁——”
逐影停了下来,在原地打转。
颜曦轻抚着它,眼眸里一片柔软。她扬起唇,“真乖。”
她是从皇宫里偷跑出来的。
她自出生起便在长辈的赞誉和同辈的艳羡下长大,所有见过她的人都道,那西楚颜家的柔嘉,倾城绝艳,灼灼动人,他日必定风华无限,举世无双。自此景帝便将她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生怕磕着碰着。她与颜澈一母同胞,都是卑贱的舞姬所生,她众星捧月地长大,而颜澈却受尽屈辱,在暗无天日的深宫里,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颜澈是在一年前的西楚东齐大战中,在其余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主动请命充当监军,一鸣惊人,生生将东齐给覆灭了,从此一战成名,无人不晓,这才引得帝王注目。
至于她,最是无情帝王家,有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恩宠?
她深谙此道,便从不奢求。
她不似那些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只会女工抚琴,而好舞刀弄枪,最喜男色,见到那些芝兰玉树的男子,便绞尽脑汁地掳回府。
坊间只道柔嘉帝姬颜曦放浪形骸、行为不检,却不晓得她从小有个女侠梦,脚跨骏马,手持长剑,一身红装,英姿飒爽。
她不甘顺着他们为她安排的道路循规蹈矩地走下去,嫁一个优质夫婿,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在深深宫闱里腐朽、老去。所以她在颜澈出征时偷偷溜了出去,随同他一起,在满目疮痍的边疆,啃着硬邦邦的馒头,嚼着冷冰冰的食粮,度过了她在那里的第一个寒冬。
却不料这次回来,惹得景帝和太后勃然大怒,硬要给她筛选夫婿。
她怎能乖乖认命?
颜曦,从来不会轻易认命。
念及此,颜曦冷哼一声,思忖着接下来的去处。
皇宫她是不能回了,公主府更是。若是藏入皇兄的烨王府,怕是会牵连皇兄一同被责罚,他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好不容易有回旋之地,她又怎能拖她后腿?
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天大地大,竟无她容身之地。
“逐影,看来,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阴沉沉的黑夜里,一人一马,说不出来的和谐。阴翳的树林里,前方的位置似有人影,若隐若现。颜曦面色微凝,她正色道,“走,逐影,我们去看看。”
浓稠的血味弥漫在流动的空气中,她愈近,那味道便越浓,直到那人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看清了那人的容颜。
那黑色仿佛要融入黑暗中,血色与墨色融为一体。若不是那血味太过于浓烈,她大概也无法察觉到这边还躺着一个人。他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恍若死去。
颜曦从马上下来,走进了些,看得越发分明。
她轻轻拨开了挡在他额前的头发,看到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张脸。她盯着那张脸,神色微怔。
该怎样形容那张脸呢?
颜曦见过最风华绝代的男子,是她的皇兄,颜澈。然而眼前这人,纵然无法超脱颜澈的美,却比她府上任何一个男子都好看。宛若精雕玉琢的容颜掩在黑暗中,薄薄的唇微微抿起,拧着的眉头看得出来他痛苦难耐。
她怔怔地抚过他的脸,痴痴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