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菲将几枚铜钱扔到苏洛央面前,趾高气扬地扬起下巴,眉眼飞扬跋扈,“过几日庆贺王爷班师回朝,大兴宴会,管事的让你去采办物事。”
自那日被颜澈罚跪在书房前两个时辰,她便大病了一场,一直窝在邀月楼里,足不出户。李沐菲那伙人知她失势,恐再无翻身之时,便越发嚣张跋扈,常晃到她面前,对她好一番冷嘲热讽。她一笑置之,专心养病,面对她的挑衅仍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模样,权当疯狗咬人。
但她没想到,她竟会嚣张到如此境地!
苏洛央盯着她,眸色冷冷的,竟看得她有些发怵。
李沐菲被她冷冽的目光吓得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呛声道,“怎么?连管事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她最讨厌苏洛央这冷冷清清的模样,都是以色事人的舞姬,偏生那贱/人作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下作样子,她却得搔首弄姿去讨好那些上位者,在男人的胯下,虚与委蛇。
她不甘心!
苏洛央默不作声地拾起散落的铜钱,掂了掂重量,少得可怜。她沉了沉脸,脸色很不好,“就这么一点?”她身无分文,这分明是刁难!
李沐菲挺直了腰板,冷笑,“怎么?这么多还不够你咽下去啊?”
她气极,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不成?
“李沐菲,你别忘了,你和我一样。”她一步一步凑近她,咄咄逼人,附在她的耳边,恶毒地笑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下/贱的舞姬!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勾当没有人知道了?你莫不是觉得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吧?我告诉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等着你永世不得翻身的一天。”
她神色慌乱,冲上前攥住她的衣服,眼眸惊慌失措,“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苏洛央推开她,整理了一番被揪得凌乱的衣衫,掩唇轻笑。
“你!”
李沐菲气得直发抖,瞅着她半晌,拂袖而去。
“你又把她给气着了。”
林蘅妩端着药走进来时恰好碰见了李沐菲,那个素来张扬跋扈的女人推攘了她一下,杏眼里掺着怨毒与憎恨。她忧心忡忡,生怕那女人又在背后放冷箭,“洛央,近日你还是别招惹她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我若不反击,真当我软弱可欺不成?”
她盯着林蘅妩,轻叹,“蘅妩,你就是做事太瞻前顾后了。”
林蘅妩缄默不语。
她知道苏洛央从来不是任人欺辱的软柿子,但她这样的刚烈性子,在这样明枪暗箭的王府里,终有一日会吃亏的。
“我总归说不过你。”
她赌气似的别过脸。
苏洛央似笑非笑地捏了捏她的脸,“好了,刚李沐菲扔了几枚铜钱给我,说是管事的要我外出采办。别气了,我们走吧。”
她摊开手,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枚铜钱躺在她的手心。
林蘅妩急了,她涨红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见犹怜的模样,“太过分了,这分明是刁难。我去找管事的说去!”
苏洛央忙拉住她。
“别。”
“洛央!”
她莞尔,“近日我听说,这李沐菲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让管事的对她言听计从,事情无论巨细,都交由她管。如今仔细一想,还能有什么手段,无非就是男女间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她那暧昧的话让林蘅妩红了脸。
“你是说?”
“所以不用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让她阴沟里翻船,谁让她平日里太嚣张了呢。我们凑上去,说不定日后还会沾一身腥。”
林蘅妩愣愣地望着她,像是才第一次认识她那般。
“走吧走吧。”
苏洛央推攘着她走出阁楼,林蘅妩盯着她的侧脸,隐约望见她晦暗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神色,陌生的从未见过的神色。她还未来得及深究,就半推半就地被她拉走了。
*
苏洛央踏出王府,挣脱了那些魑魅魍魉,就像撒欢的野马,怎么拉也拉不回。她记得,距离上一次看到帝都这样的光景,还是在颜澈出征归来之时,那时,帝都汴京,繁华如织,莫不静好。
可她恨透了这繁华的景象。这西楚皇城里每一处的喧嚣欢腾,都是踩着淋漓的鲜血,堆砌起来的,面目可憎。
这是他们偷来的。
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