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睡了一天一夜的缘故,这一晚,向北怎么也睡不着。心口堵得难受,头仍隐隐作痛,后脑勺时而有种被针扎的刺痛感。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这点麻烦一刺激,还整出什么后遗症来?向北轻轻揉了揉脑袋,看来自己真是老了。
“老公,头还痛?”
“嗯,脑子里像是东西要钻出来一样。”向北忍着痛,脸憋得通红,“老婆,我脑袋里该不会长出什么东西了吧?哎呀,这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听到向北这般自嘲,周雪岑心里反而不是滋味,难道他已经知道了病情?不过,她记得主治医师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让向北再受到任何刺激:“你就别瞎猜了,啥便宜都想占啊!医生说没什么事,你就是精神压力太大,休息一下就好了。”
“哎呀,在于崇明的办公室里晕倒的那一刻,我还在想,我该不会就这么走了吧?我走了倒不怕,你娘俩该咋办?”
“三十好几的人了,整天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
“说真的,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埋到大海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惬意啊。然后你再找一个,我不会吃醋的,对你好,对诺一好就行。”
“行,那我现在就找一个。不过,要是我先死了,也埋到海边,你每天陪着我,咱们天天能看到大海。这样行了吧!”
“好主意!对了,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了,你是不是累了,休息吧?”周雪岑看了看手机,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到了医院休息的时间,再一看临床病友,早就转过身去睡着了。
向北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困。老婆,你回家吧。我不放心诺一。”
周雪岑:“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如果诺一有啥事,张珂会给我打电话的。今晚我在医院陪护。不过,诺一可是说好了,等你出院时,要送你一个大礼物!”
向北:“什么大礼物?”
周雪岑:“一个超大的挖掘机。”
向北:“挖掘机?我看是他想要玩具了吧。得了,看来我一出院就得给他备好。这个熊孩子,咱家都快成了玩具总动员了,警车、救护车、挖掘机、公交车、火车……”
提起诺一,向北一脸愁容,心里却满满的幸福。有了孩子,生活才有了颜色、有了念想。
熄灯时间,向北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不想了!没有过不去的坎!
不过,周雪岑却终于可是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向北所住的病房有两张床位,每个床位有一个陪护的名额。
周雪岑躺在病房的折叠椅上,侧着身子、微微张着嘴头顶部分几乎超过了头板架,双手扶着把手,两脚放在脚板架上。由于折叠椅并没有完全展开,周雪岑身体有些蜷缩,躺姿看上去甚至有些不雅,还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向北透过微弱的灯光,看着周雪岑,又伸手将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理了理她的头发。看着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酸,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大学时光。哎,要是时光能倒流多好啊,可以重新选择一次。
如今,两人又要一起熬过这道关口。老婆、诺一……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走呢?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迷茫。
翌日清晨,一夜的雪已经将河东市区染白,所有的尘霾被一扫而尽,天空蓝得透彻,大地清得透彻。
外面寒风凌厉,病房暖意十足。
刚过八点。报社的同事到医院“点卯”,一同过来的还有于崇明。
“哎呀,这雪可真大啊,路上堵的一塌糊涂。看来今年又是个寒冬。”于崇明现在病房门口,拍打着衣服上的雪水,又将被雨雪打湿的头发理了理。
“于总,您怎么来了?”向北试图起身。
“向北,身体怎么样了,”于崇明跨进病房门,大步流星冲到病床前,“我昨天就听说你醒了,没办法,报社事情太多,事事离不开我。今天一早,我说什么都得过来看看你。”
于崇明把手里拎着的果篮放在床边,周雪岑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接过果篮。
“让领导挂心了,还麻烦您还专程跑一趟。”周雪岑说道。
于崇明仔细打量了一番周雪岑,又看着向北,脸上洋溢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哎呀,这是弟妹吧,向北经常提起你,你真是个贤内助啊。我们是神交已久,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啊,哈哈。”
“这是报社常务副总编于总,”向北急忙介绍一番,“这是我妻子周雪岑。”
周雪岑礼貌性地朝着于崇明点头致意:“于总好。经常听向北提起您,说您平时对他非常关照。真是谢谢您。”
“我得感谢你啊,向北这么优秀,离不开你的支持,这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于崇明说。
“于总谬赞了,向北他就会采访、写稿子,不懂得人情世故,有时候难免说话难听免、得罪人。还望您多多包涵、多多关照他。”
听到周雪岑这么说,于崇明的笑容尴尬地冷凝,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仅仅过了两秒钟,表情又瞬间回暖,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声:“呃……弟妹说笑了,哈哈……向北是我们的骨干记者,老同志!大家都很羡慕他,我也很羡慕他,我在报社的工作全仰仗着他呢……”
于崇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人在紧张或者尴尬的时候,往往会混乱地组织语言,毫无逻辑。
“什么人在这里嘻嘻哈哈?不知道病房里要安静吗?”一个白大褂径直走进病房,来者正是那个满头白发、戴着金丝眼镜的主治医师。
“大夫,这是我们北江晚报社的领导,来看看向北。”跟着于崇明一同前来的记者已经跟主治医师混得脸熟,急忙上前引荐自己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