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洲:“没错。”
于崇明:“匿名举报?”
陈继洲:“没错。”
于崇明:“什么时候发的邮件?”
陈继洲:“邮件显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正好是没有人盯公邮的时间段。”
于崇明:“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段发送邮件,只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倘若是有意为之,那这人到底什么目的呢?”
陈继洲:“看这些举报材料的内容,对方很清楚报社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于崇明:“你刚才说这些举报材料?不止这两三份?”
“邮箱里还躺着一二十封呢!”陈继洲说,“我数了一下,一共25封!”
“25封?!”于崇明大吃一惊,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当然,这些材料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陈继洲补充一句,从事纪律工作,陈继洲必须说话严谨。
听到陈继洲这番话,于崇明苦笑一声,靠近对方轻声道,“你我都是报社的老人,报社那点事,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吗?这些材料都把咱们的老底抖搂出来了,还用求证吗?倘若只是栽赃诬陷,咱们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于崇明说出了陈继洲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不过,以陈继洲的意思,即便大概事实没问题,但其中指名道姓的举报,还是需要核实的,不然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两人交谈甚浓,赵庆东却沉默不语。他有更深层的考虑。
一来,于崇明的话提醒了他:举报人对报社情况知根知底,难道仅仅只是针对向北?倘若如此,何必投出25封举报信?不怕伤及无辜?后果扩大?如果不只是针对向北,那还有谁会是最大的背锅侠?于崇明?陈继洲?我?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对方是想鱼死网破?究竟是谁要这么干呢?这帮人最近得罪过谁?赵庆东将面前两人仔细打量,又将报社每一个可疑人等在大脑中过滤一遍,有些人可疑,又不敢确定!
二来,不管是谁,既然目标清晰,想搞人,为什么要发到报社公邮?倘若我赵庆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糊弄过去,举报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敲山震虎,这些举报信只是在警告,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对方要看的,是我赵庆东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可能还有后续的招数。
如果有一台摄像机,将这样的情形记录下来,一定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画面:赵庆东坐在转椅上抽着烟,一只手反复把弄着打火机。“咔咔咔”打火机开了又关,反反复复,形成一种节奏,极洽了这气氛。
于崇明拿着一沓举报信僵在那里,手悬停在半空,一副愁眉不展状。他在等待赵庆东做出重大决定!
陈继洲则是坐在赵庆东的对面,低头沉思。
三个人不知愣了多久,赵庆东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查!”
于崇明和陈继洲被这一突然举动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社长,您的意思是?”于崇明问道。
赵庆东看了看时间:“向北快到了吧?这个时间刚刚好。不要给他留有反应时间。他一来,就宣布对他的检查!”
“社长,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毕竟咱们不清楚这些举报信内容的真实度。”陈继洲征求意见。
“老陈,眼下到年根了,员工们是不是都在忙着备置年货?羊年,有句老话叫作十羊九不全。老辈人都觉得这个生肖不好,是没有道理的。确实得加小心。”赵庆东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没有直接回答陈继洲,但是话语之中,又透露着某种意思。
“社长,您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我脑子笨,理解不了。嘿嘿。”于崇明倒是爽快,主动承担起挨骂的角色,直接问赵庆东啥意思。
陈继洲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这老小子,真是个糊涂蛋。
“你他妈就是猪脑子,”赵庆东破口大骂,但又觉得如果能够解释一番,反倒可以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件事因向北而起,他是主要责任人,必须让他把问题交代清楚。他一来就审查,不给他销毁证据的时间。再者,必须严格控制事态范围,不能搞扩大化。你们明白吗?”
“哦,明白了,”于崇明像是大彻大悟,“社长这一步走得真是妙啊。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担心无从下手了。”于崇明的奉承本领已经是捧人于无形,专业一点叫作炉火纯青。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件事会传出去。一旦传出去就麻烦了。老陈,邮件不要全部去查,只挑出与向北有关的举报信查。先停职,每一封邮件都去做核对,查清究竟是事实还是谣传,如果是谣传就向公安机关举报,如果是事实,该移交司法机关的移交司法机关。”
听了赵庆东这番话,陈继洲眉头紧锁,觉得不妥,但是又不敢多说。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举报人等于是把大家都不愿意捅破的事情放置于阳光下暴晒,所有的阴暗潮湿、臭虫蝼蚁都被抖搂出来。可是被掖着藏着这么多年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番暴晒就能解决的呢?也许,赵庆东的做法是无奈之下最好的办法吧。
“哼,蚍蜉撼树!”赵庆东冷不丁说出四个字。
浮尘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