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从旁补充:“山脚距离会场,三百二十大步,就算有刺客,这么远的射程,至少需要三石强弓,还有保证精度。属下以为,有能力行刺的刺客,婺州绝对没有,放眼整个大唐,也是凤毛麟角。”
武康听完汇报,沉默半分钟,从山顶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春耕大典兹事体大,不允许出任何差错,无论何种突发状况,都不能造成骚乱。吩咐弟兄们,打起十二分精神。”
两人应诺离开,武康绕过人群,来到人群前方,给崔义玄施礼,和同僚打招呼,站在卢怀远身边。老卢瞟他一眼,拿出小纸花递过来,呵呵笑道:“二郎啊,春鸡是妇人戴的,换上这个。”
众同僚挤眉弄眼,武康很尴尬,向老卢道谢,把春鸡系手腕,换小花戴头上。这时鼓声响,现场很快安静,司功参军王林睿,摇头晃脑喊:“吉时已到,春耕大典现在开始,祭春”
敲锣打鼓,人声鼎沸,崔义玄出列,和一白发老农,并排走到神像前,共同扯开红绸。花里胡哨塑像,三尺六寸高,象征一年三百六十天,脚踩双蛇、身着素服、飞鸟之身、四方人面。
这位就是春神青帝,东方天帝太昊,或者叫青木大帝,管理草木生长、春绿秋黄。祭祀这主的目的,希望他保佑庄稼茁壮成长,同时表达官府重视春耕,达到劝课农桑目的。
老崔、老农点燃三支香,插春神像前香炉里,祭春仪式完成。老百姓放声呐喊,喜气洋洋载歌载舞,吵吵的武康脑瓜疼。不得已,学大佬样子,加入群魔乱舞团队。
清香烧完,现场渐趋平静,司功王参军继续主持,进行春耕第二项:鞭春。八名衙役抬着土牛,慢慢来到神像前。土牛有真牛大小,用朱砂涂成红色。
听崔小晴说,牛的颜色也有讲究,必须按照朝廷礼法来。以长安城为参照,确定土牛颜色。婺州在长安南边,涂红色东方涂青牛西方涂白牛北方涂黑牛。武康不禁吐槽,礼部的人闲的蛋疼吗?
红牛巨大牛角上,果然如崔小晴所说,挂红色布袋,里面装着米、粟、黄豆、高粱、麦等五谷,寓意五谷丰登。牛嘴套着笼头,脖子拴着缰绳,牛鞭、牛铃等,配套器物应有尽有。
崔义玄是一把手,自然第一个上,接鞭来到土牛前,挥鞭抽打土牛。第一鞭,象征春耕开始第二鞭,预示丰年好兆第三鞭,鞭策、勉励农耕。三鞭过后,换下一位。
二把手录事参军居首,医学博士华容最后,排着队去抽土牛。当然,小弟们只能抽两鞭。等当官的抽完,轮到各县派来的老农,十几个老爷子,排着队抽一鞭。
这让武康想到后世,动物园为防老虎逃跑,搞的逗逼演习。在真老虎笼前,穿老虎牌儿衣服,从笼子里跳出来,然后被击毙抬走,搞的虎哥全程懵逼。鞭牛如出一辙,抽土牛给真牛看,旁边大水牛也是满脸懵逼。
土牛挨完鞭子,被八衙役抬走,放衙门口展览七天,提醒过往的农民伯伯:别溜达啦,赶紧回家种地吧。等展览结束,土牛哥再壮烈一把,被乱刀砍成碎块,丢在衙门校场。
围观群众哄抢,抢到后磨碎土块儿,洒自家田地里,据说能提高收成,这叫“抢春”。不过在武康看来,完全封建迷信,还非常野蛮。崔小晴说,历年抢春,都会发生受伤事件,甚至出过人命。
司法衙门工作太累,礼部的每次活动,都是我的受难日,饭都顾不上吃。一切顺利还好,万一出差错,我就是第一背锅人,嘴炮崔肯定往死里喷我。你说礼部那些孙子,咋就不消停嘞?
土牛被衙役抬走,接下来是压轴重头戏,春耕犁地。懵逼的水牛哥已经就位,鼻子上穿着铜鼻环,绳套上挂着永徽犁。俩衙役、俩农夫指导帮忙,崔义玄扶着犁,小皮鞭抽牛屁股,耕婺州第一犁。
等耕到地头,衙役农夫齐下手,调转耕牛回来。吃瓜群众欢呼,一为老崔亲自犁地,二则兴奋犁地速度,无不交口称赞。武康倍感舒服,俺可是总设计师,赶紧膜拜吧。另外也别大惊小怪,婺州刺史算什么,李九总裁今天也得犁地。
老崔犁完来回,录事孙参军上,当官的再次排队,每人犁一趟。等轮到自己,武康让衙役、农夫闪开,俺后世犁了一辈子地,十四岁用牛犁,二十岁开拖拉机,哪用你们照顾?
啪的一声牛鞭响,大水牛开动,武康一手驭耕犁,一手抽响鞭,相当专业娴熟。身后农夫懵了,武参军姿势很标准,堪比从业数十年老牛。同僚们瞠目结舌,吃瓜群众爆发欢呼。
等犁到尽头,再次阻止农夫帮忙,手握曲辕提起耕犁,来牛前牵牛调头,放下耕犁挥鞭。欢呼达到高潮,一人就把地耕了?大开眼界啊!女眷团队也欢呼,欢呼他的强壮,崔小晴眼里直冒星星。大家闺秀还好,乡野小娘子更欢,标准的结婚情郎呦。
武康再次有感,唐妹子太彪悍,要是南宋以后,别说欢呼了,见到陌生人,马上羞答答逃跑。一连耕四趟,缅怀完后世,把耕犁交给司仓孙参军。老孙接过鞭,笑着拍拍他肩膀。
崔义玄怡然自得,录事参军卢怀远,凑身前微笑:“叔父还是小看了你,不仅有奇思妙想,种庄稼也是好手。二郎,考虑我家六娘吧,小丫头很崇拜额!”
老卢一声闷哼,脚步趔趄身子前倾。武康赶紧搀扶,老小子碰瓷儿吗?当看到后背长箭,脑袋登时嗡的一声,差点失声惊叫。诸同僚短促惊呼,瞬间闭上嘴。保镖反应敏捷,瞬间围成圈。
武康快速环视,见没引起骚乱,拿出匕首削断箭杆,留十公分在外。看看不省人事的老卢,怒气腾腾盯着姜大牛。大牛面如土色,垂下脑袋瑟瑟发抖。
然而此时此刻,不是发飙时机,武康镇定下来,让保镖脱掉披风,盖住半截箭,瞪着眼低吼:“姜大牛、秀才,悄悄禀告崔公。刺客就在山上,不要引起恐慌,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再有人受伤,如果引发骚乱,你们俩个,都给我滚回家养猪。”
“诺”,异口同声的颤抖,两人立刻行动。武康发号施令:“华博士,还有你们几个,把卢公带到马车上,立刻回婺州救治。要是老卢出意外,你们几个,都滚回家养猪,明白吗?”
不良人、保镖大气不敢出,应声虫似的点头。三保镖开路,武康背起卢怀远,穿人群来到马车旁,架他趴车厢里,轻探鼻息,皱眉下车。保镖扶华容上车,车夫调转马头,狠狠抽马屁股,车子刹那飞驰。
武康看向枯荣山,忽然电光火石间,倒吸口冷气。刚才自己的位置,再加身上绯袍,非常的显眼。如果不是老卢出现,箭会射在我心脏。难道刺客的目标是我?
这么远射程,只有三石弓和八牛弩,八牛弩不可能,朝廷管制极严,私自拥有罪等谋反。三石强弓,精准命中,放眼整个大唐,也挑不出两个。越想越觉的心惊,我到底得罪了谁,派出此等神射手刺杀?
心思电转间,眼中精光闪过,大踏步跑向枯荣山,四周有民兵巡逻,刺客还在山上。老于曾说,拉动三石弓,至少需四百斤力量。刺客短期内,无法再射第二箭,胳膊根本受不了。
急匆匆间,突听崔小晴声音:二郎你去哪?
武康瞬间苦脸,你咋阴魂不散?
武唐第一佞臣